元棠攥着胡燕的胳膊,神色是胡燕从未见过的冷肃。
“你的钱你自己收好,答应我,绝对不能把钱给出去。听到没有?”
胡燕吓了一跳,下意识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元棠喘着粗气,坐在床上,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罩着,跟外界隔绝了所有声音。
胡燕小心翼翼的挨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不敢说话。
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元棠,之所以一直拖着厂里那人,就是想等到元棠回来问问她的意见。她自己对钱倒是没有多大的想头,就是觉得元棠太辛苦,每天起早贪黑摆摊,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挣多少。还有之前,她们两个忙了那么久,才凭着运气挣到那不到两千块。
如今仅仅是把钱给别人贷出去就能白拿那么多,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可能不拉着元棠?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元棠会这样激动。她悄悄握住元棠的手,一句话也不敢说。
元棠刚洗过澡,刚才还暖呼呼的手,此刻却是冰凉的。
她想起了上辈子,那年她刚出去打工还不到一年,就接到了赵换娣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的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发财的门路,让元棠每个月多给她寄点钱。
她那时候人事不知,就听话的真多寄。
结果赵换娣就是拿了家里的钱去投资一个叫抬会的民间私人借贷机构,那个抬会说的是两个月一算,刚开始的小半年,赵换娣真靠着这个挣到了钱。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两个月挣到快一百块,没有比这个更让她觉得腰杆子挺直的事了。
再加上她连续投了两期,村里有人就跟过来也要跟着投,就连赵换娣那来往少的弟弟都找了来,一口一个姐的让她帮忙引荐。
赵换娣弯着腰过了半辈子,临老临老得了这个巧宗,连走路都昂首阔步的。最后她挑着介绍了三家过去,对方更是千恩万谢。
谁知道她介绍的人刚加入了一期,到了年底,给赵换娣结钱的人就不见了。
赵换娣疯了一样的找,那家人只说不知道去哪儿L了。
人不知道去哪儿L了,之前去看过的抬会的办公室也一片狼藉。门口围着几十个跟赵换娣一样眼睛通红的人。赵换娣当场就晕了,等到送回家才发现问题更大。
她介绍去的人不干了,他们都说是赵换娣介绍去的,让赵换娣赔钱。
元家因此差点被人给砸了,其中闹的最凶的就是赵换娣的弟弟赵金宝,他干脆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元家,口口声声他姐不给钱就一直住。
最后没办法,赵换娣痛哭流涕给女儿L打电话,让元棠帮着想办法。
元棠能有什么办法,她求爷爷告奶奶的去厂里预支工资,厂里不同意,最后只能让赵换娣给那三户写欠条。
那几笔合计八百块的欠条,元棠还了足有一年。
元棠全身发冷的坐在床上,胡燕心惊肉跳的给她暖手,好久之后才暖回来。
元棠
望着沮丧却又不敢说话的胡燕,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燕子你听着,世界上没有白给的午餐。尤其这种看着就跟掉馅饼没区别的好处,你敢接了,后面就有各种各样的雷在等着你。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你想想,银行给你利息也就几个点,对方说给你翻这么高的本,什么生意能挣的比银行都多,你说他们是私人放贷的,那你不觉得这种有问题?万一那贷款的人还不上,你的钱要问谁去找?”
元棠咬着牙:“你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你怎么不想想人家是不是想吞了你的本金!”
胡燕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不、不能吧?我那工友说自己跟着投,利息都给了的……”
元棠恨铁不成钢:“我要是骗子,不先老老实实履约几次你能信我?等到你们都信了,到时候就是我收割的时候!”
胡燕后脑勺猛地炸开,手都有些木了:“那、那这不就是犯法?”
元棠沉着声音:“你以为呢?他们都想着骗钱了,能不是犯法的吗?”
胡燕跌坐在床上:“我不投了我不投了……”
元棠默默无言,她心知胡燕是因为头一次挣到那么多钱,所以心态发生变化。这很正常,人在暴富之后很少有能一成不变的,最为明显的就是挣了钱之后人总会觉得财富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来的,所以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或者说叫自大。
这种自大往往会摧毁人的理智,让人忽略那些藏在细微之处的危险。
胡燕本来就是个家里保护的好的小姑娘,在同龄人都挣几十块还攒不下钱的时候,她已经攒下两千块,比很多大人都强出许多。
元棠没有责怪胡燕,她心知如果是自己,没有重来过一世,她也未必会不踩坑。
就如同上辈子,赵换娣这么做的时候,她也没有劝住对方,因为总有侥幸心理,觉得那么多的人,自己不会是被骗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