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1)

欺君之罪 张佳音 9236 字 5个月前

三月春衫薄,护城河两岸的柳树抽了青芽,渠水哗哗地流淌过京城的街巷,也流进高墙,为高门大户的庭院山池添景作色。

平南侯府坐落于皇城东南的亲仁坊,独占坊东北一隅,单花园便有一亩地,亭台楼阁曲水池塘无一不有。

从护城河引进来的活水穿过整个花园,又从花园角落那座与侯府画风迥异的粗朴院子前蜿蜒流过,再流出侯府。

院内,许活正在打拳,一身黑色利落练武服,头发紧紧束在头顶,额上系着一根红色抹额。

这是本朝武人常作的装扮。

平南侯府战场起家,许活继承衣钵,自小跟着老侯爷练习武艺。

十年如一日,冬夏不停歇。

许活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动作大开大合却不减拳脚速度,拳拳生风,步步扎实,挥拳声、脚步声和衣袂翻飞的猎风声,响彻整个小院。

这个院子里只有许活一个人,老侯爷在世时定的规矩,为防子孙数典忘本,每月需得斋戒五日,一切自力更生。

幼时老侯爷与许活一起,三年前老侯爷去世,便只剩下许活独自践行。

半个时辰后,拳打完,筋骨全松,脖颈上泛起薄汗,初春的寒风吹过来,凉意浸透全身。

许活走进东厢房,亲自拎水往浴桶里兑,水七分满后,她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便单手解下皮束袖,随手扔在方凳上,随后褪下衣衫。

身体不着一物,一条干净的月事带落进火盆里,火苗忽地窜起,包裹住布料。

平南侯府最大、最要命的秘密彻底暴露——

煊赫无比的平南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是她,不是他!

许活是个以假乱真的女娘!

侯府祖籍在北地,哪怕是女子,骨架也较中原高大些,可即便多年锻炼,身型依然瘦削,不见硬朗。

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有英气,脸庞的线条却带着几分细腻,是偏精致的俊秀,并非十足的男相。

可这个秘密已经保守十七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知情者也常常恍惚以为她就是个郎君。

因为只要一双眼睛,便足以冲淡她身上所有的弱质之气——许活没有受过闺训的女娘该有的顺服眼神。

老侯爷以超过继承人的标准教导她,学识、武艺、心性……

因为是女子,许活想要成为侯府真正的继承人,必须要付出比寻常勋贵子多千百倍的努力,也注定此生都不能志得意满、随性肆意,更是绝对不能露出真身。

这些年,整个侯府的资源都用来培养她一个人,接受了家族的馈赠,便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许活身上背负极多。

但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因为皮囊下是欲壑难填,野心勃勃。

许活要当世子,要继承侯府和爵位,要出将入相。

“当、当、当。”

屋外传来门环敲击的声音。

随后,小厮的禀报声响起:“郎君,朱郎君来了。”

水面上隐约映出许活的面容,眨眼间,眼神变化,如同收剑入鞘,野心藏于胸。

许活没有回复,抬腿跨进浴桶,动作间,腰腹、脊背、四肢上附着的薄肌透出明显的力量感。

院外,小厮恭敬地立在门侧等候。

一刻钟后,许活迅速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抬脚前扫了一眼火盆,确认布料已成灰烬,证据完全湮灭,方才离去。

·

侯府人丁不厚,现在只有六个正经主子。

侯夫人老孟氏住在正院的寿安堂。

世子许伯山和夫人文氏住在宽阔的东院,两人育有一女,名为许婉然,已经出嫁五年;

许活是二老爷许仲山和夫人郑氏所出的“独子”,从小就没跟父母住在西院,七岁之前一直跟着老侯爷住在外院,七岁之后单开了个院子,叫芦园。

芦园内——

来客是靖北侯的小孙子,朱振。

靖北侯府和平南侯府一样是勋贵武将出身,朱振自来熟也不懂看脸色,打从小时候第一次和许活见面,就自顾自地认为他们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一直到现在,连拜帖都不递,直接上门。

他浑身都是亮闪闪的金玉宝石,十个手指头也都戴满了戒指,要是有十一根手指头,十一根手指都得满满登登,活像一只打扮成孔雀的发面白馒头。

也像是一个行走的绸缎做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脑门儿上就写着俩字儿——“有钱”。

此时,这位钱袋子在跟奉茶伺候他的婢女调笑,“先前没见过你,跟小爷说说,叫什么名字?”

“婢子青菡~”

“青菡?”朱振笑得轻佻,“人美,名字也好听,你是荣安搁在书房里红袖添香的新丫鬟?他还挺有雅趣儿。”

荣安是许活的字,老侯爷临终前为许活取的,提前叫了。

青菡禁不住他的调侃以及心生的窃喜,俏生生的脸上羞红一片。

许活到会客的堂外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浑说什么,书房是读书静心的清净地。”

青菡含羞带怯地看许活一眼,屈膝行礼,声音似是能掐出蜜水一般,“郎君~”

随着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