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忧无虑。
小姑娘是混血,一天比一天长得可爱,很喜欢徐行知,会说话时就会扑进他怀里软软地喊“uncle”。
她有美满的家庭,有爱她的父母,几乎要完全幸福地长大。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Claire四岁时,她妈妈查出绝症。
边聿和妻子年少相识,几乎要散尽家财,还是没能留住卿卿性命。
消息传来的那天,徐行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是跪在病床前双目空空的边聿。
Claire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房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到他来,Claire仰头,她似乎也被悲伤感染,问是不是妈妈离开了。
徐行知半蹲下来,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哄。
有温热的眼泪浸湿他衣襟,让他恍惚间想起某年某月,景山上的沈清央。
医院的人来请边聿签死亡知情书,边聿仿佛在此刻才回神,撕掉了那张薄薄的纸,崩溃痛哭。
后事由徐行知帮忙料理,他把Claire带回家照顾了一段时间。
边聿整日借酒浇愁,状态极差。
两周后Claire说想爸爸,徐行知带她回家。
别墅还保留着边聿妻子走之前的模样,徐行知在二楼卧室找到他,踢开地上的空酒瓶,把昏昏沉沉的边聿拎出来。
他平静地问边聿:“那是你女儿,如果你不打算要她了,我可以托人办个领养证明。”
Claire跑过来,搂住边聿的脖颈,委屈地说爸爸我好想你。
边聿怔怔地抱住女儿,闻着小姑娘身上柔软的香气,捂住脸,慢慢流下眼泪。
“行知。”他嘶哑恸哭,“我永远失去她了,是永远。”
永远。
徐行知看着眼前相拥的父女俩,慢慢转身。
他有些透不过气。
人之所以会有遗憾,是因为认知会发生变化。
这些年,徐行知不是没想过,当时楼梯间里沈清央去拉他的袖子,究竟是想解释些什么。
如果,如果他没有撂下狠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她不爱他,不是她的错。
那天晚上,徐行知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见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沈清央,素白的面庞,了无生机。
他骤然从梦中惊醒,恐惧蔓延全身每一个细胞。
倒出一根烟,手指颤抖,却怎么也点不着。
他都快忘记自己什么时候染上的烟瘾,大约是维斯刚起步的那两年,难以纾解的躁郁总要有地方发泄,后来,演变成了习惯。
黑暗的房间里,烟终于点燃,徐行知打开家庭微信群,一条条听她的语音。
鲜活生动的声音,他慢慢冷静。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在爱恨里挣扎,直到这一刻,徐行知才明白,究竟什么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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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
公司运行自有高级经理人接手,公寓安排家政定期清理。离开的那天Claire来送他。
“uncle。”小姑娘眉心紧蹙,依依道,“我舍不得你。”
徐行知揉揉她的脑袋。
边聿把女儿抱走,谆谆跟她解释:“uncle也有舍不得的人。”
飞机起飞前,徐行知看到微信群里的消息,方琴艾特沈清央,嘱咐她感冒还没好不要吃冷的东西。
她在下面回复说自己已经不难受了。
北城乍暖还寒,沈清央体质一般,每逢换季都生点病。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徐行知再次拾起回忆。
他的贪恋、无底线的纵容,放任她的喜欢,明明闻到她抱来的那件衣服上有清晰的女生香水味,还是如常收下。
然后如愿以偿看到少女郁闷又难受。
邻座妈妈在陪孩子背词,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好熟悉的一句,似乎当年姑苏城里她也念过。
二月天,北城雾霾严重,徐行知下了飞机,不得不戴起口罩。
按下门铃,他静静在门口等待。
一秒,两秒。
门从里面打开。
沈清央穿着白色羊绒衫,面色微怔,漂亮得温暖又柔软。
廊下穿堂风将她的气息送到他面前。
门内门外。
病愈的人不是她。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