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压根没睡着,她爬下床,赤脚蜷到了卧室的角落里。
她还在京市时,那套五进四合院里住着好多人,她就是和现在这样,一个人被留在某个深院的一间大屋子里,也是只有个阿嬷照顾她。
妈妈偶尔在,悄悄过来的。
而爸爸一出现就是踹椅子摔瓷器,怒妈妈违背他规矩。
男人总是西装革履,周身难攀的贵公子气质,见到他,许织夏会胆颤,但也会小声地叫他爸爸。
只不过男人并不爱听,每回都反感地喝止她闭嘴。
渐渐地,她就不敢讲话了。
往日的生活是混合进空气里的氢气,纵使具体的事许织夏已经记不清了,但一遇明火,噩梦的感觉就会被迫引爆,在她脑海里蔓延重演。
许织夏抱着双腿背贴墙,没有那人在的空间,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煎熬。
——还想不想跟哥哥回家?
天又黑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阒静的院子出现一丝骚动,车灯光闪过两下,许织夏抬头,窗外已然恢复寂静,但楼下隐约有人说话。
不多时,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锁匙声响,门把手压落。
许织夏缩成一团,敏感地吊起了根神经。
门被人从外面慢慢推开。
卧室没开灯,陷在晦暗里,过道射灯的光照进门隙,明暗的交界出现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脱去西装外套后的白衬衫和配套深棕马甲,条纹领带系得板正,虽然脸是模糊的,但清贵的气质和光同时直达人眼底。
画面和许织夏印象里那个男人的样子几乎重合。
爸爸……
许织夏瞬间变成一只应激的猫,因恐惧而带上攻击性,戒备地紧盯着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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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棠里镇今夜早早便静了。
水阁朝南临河,墙瓦都有些年代了,二楼的古旧木质长桌靠窗,雕花木格窗完全打开。
房间没有光源,窗外水上的夜幕比屋里要亮。
桌前不见人,屋子里也没两件家具,占地的只有两只纸板箱,一只正常大小,寄件时的打包胶都还封着。
另一只接近人的半身高,有拆过的痕迹。
昏暗的角落里,纪淮周曲着一条腿,身形颓唐,席地在大纸箱和墙角围出的逼仄空间。
他垂着脑袋,狼尾发没扎,散乱在脸前,形象和这破败的老房子倒是有几分和谐。
他腿边有一坛白酒,坛子已经空了。
白天随手买的,这小镇子又偏又荒,连个烟酒行都没有,只能买到这种陶土坛子的酒。
好就好在,他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打扰。
湿润空气由夜风带进房间,稀释了呼吸里的酒精味,扔纸箱上已久的手机亮屏,响起震动声。
纪淮周一动不动,没想管,由着它震了静,静了震,但这通电话似乎不等到他接就永不休止。
反复几回后,纪淮周才终于烦了,一把捞过手机,语气因醉意而情绪化,嗓子也被酒精麻痹得低哑。
“说。”
“阿玦。”周清梧声音有些着急,没了平日的冷静:“你回来一趟吧?宝宝出了点状况。”
纪淮周没回应,下意识皱眉。
周清梧在电话里解释说,许织夏应激反应,把明廷的手咬到出血,她原本就有心理障碍,何况是新环境,轻易会受到刺激。
“你姨夫倒没事,就是宝宝应激了,一直发抖,躲在窗帘后面不愿意出来。”
“问过医生,宝宝太小,不建议直接注射镇静剂,尽量让她自己把情绪稳定下来,但我们不好做什么,怕再刺激她。”
纪淮周听着,缓缓睁开发丝后闭合的眼。
周清梧接着说:“后来我问她想不想见你,她才平静一点……怪我今天都在学校忙,没有好好陪她。”
“小姨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阿玦,你就当再帮帮小姨,我叫陈伯开去棠里接你,好不好?”
纪淮周没立刻回答,回想起离开别墅前,他坐进车里,和那小姑娘对视的那一眼。
静默片刻,他又阖了双眼,不咸不淡拒绝:“不去。”
“那……我带她去找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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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水珠顺着屋檐滴滴答答。
纪淮周依旧那个姿势靠着纸箱和墙,放任自己的精神颓靡消沉,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身上和屋里的酒气几乎都散了。
一通来电震动,他从醉生梦死中抽离。
起身时碰倒了酒坛,坛子在木地板上滚了一圈,不知道最后滚到哪里去了。
纪淮周视若无睹,不紧不慢下楼,拉开院子的木门,周清梧领着许织夏,就站在门外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许织夏身上的长袖棉睡裙都没换下,肩颈瑟缩着,模样提防,还处在应激后敏感的状态。
门一开,纪淮周出现眼前。
那个瞬间她暗如死灰的双眼跟着一下子泛出了情绪。
许织夏飞快冲过去,撞到他腿上,紧紧揪住他卫衣,在他背后躲着,似乎很害怕。
周清梧环顾四周。
这里到处都是僻静的弄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