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往黔地的商行和商人并不见少,从铜仁县那边过来的,几乎人人入住客栈都在谈论朱砂,朱砂饰品,成风了。
可沈持却来不及去当地看看盛况,省内各县官吏的柬每日还是如纸片一样飞来搁在他的书案上,每每处理完就天黑了,时常有种分不清白天黑夜的错觉。
沈持想:在黔地当父母官不易,他为即将到来的周大珏深深捏了把汗,不知这位师出同门的同乡,能不能在这里过渡好呢。
外放是日后升迁的阶梯,这里做出了政绩,很快会被拔擢上去。
本月二十九日,冬雨沥淅,姜蘅携邱长风路过黔州府,来府衙瞧了眼沈持,二位道长的拂尘上坠着紫金砂八卦镜,更道骨仙风了。
当日铜仁县矿事暂时了结,散伙的时候,两位道长说要去江西府龙虎山的道教祖庭云游,于是分道扬镳。
因为他们四处云游行踪不定,且一去经年,是以沈持暂时没有给两位道长备紫金砂物件当礼物。
沈持看到眼睛贼亮:“道长这个真大气,谁给雕刻的?”
这手工艺真不错。
邱道长挑挑眉头:“贫道自己。”他们到了龙虎山后没停留多久又折回铜仁县,从那里一路行来看到不少人带朱砂发簪,挂朱砂吊坠,心想手里的紫金砂可比他们的朱砂好多了,绝不能浪费,于是刻了两面八卦镜挂着。
沈持:“……”还挺会赶时髦的嘛。他心想:看来铜仁县当地市面上的朱砂饰品应当不少,都引起道长的注意了,说不定给他们的矿石都被商行找工匠雕成饰品了。
甚好,甚好,是他想要的。
姜蘅笑起来鹤发童颜:“沈大人在这里还好吗?”
“姜道长别来无恙?”沈持说道:“快进屋来坐。”
邱长风白他一眼:你跟我认识的早,怎么反倒跟我师兄亲热得不行呢。
恰好到了吃哺食的时间,沈持亲自给他们二人倒水:“二位道长留下来吃饭吧,我去灶台上看看有什么吃的。”
邱长风这才脸色稍霁:“沈富贵这是要亲自下厨了?”
沈持:“道长想要吃什么,我来做。”
邱长风:“随便。”
沈持:“……”
姜蘅笑了两声:“贫道近来不想吃荤,邱师弟除了牛肉外什么都吃,爱喝一口小酒……”
沈持看了邱长风一眼笑道:“有酒,有酒。”
邱长风摆了摆袖袍:“快去做饭吧沈富贵。”
沈持:“好嘞,二位道长先喝口茶,稍等咱们开饭。”
他到府衙的灶台上去,两个当值的厨子看见吓了一跳:“沈大人,小的没有偷吃,也没有偷懒……”
沈持拿起锅铲瞧了瞧说道:“还有竹荪吗?”
此地的竹荪极是鲜美可口。
两个厨子立刻说道:“有,大人,还有新鲜的。”给他翻出来好大一包。
沈持:“用它做一顿素食,怎么做好吃?”要吃素食,首先菌类,好吃,好营养。
两个厨子面面相觑:“大人,咱们平时都是炖鸡炖鸭汤的。”
没有用竹荪做过素食。
沈持:“……”
他只好想着上辈子的经验,用竹荪跟其他晒干的菌子煲一锅素汤。
汤有了,沈持又道:“烦请二位再做一些丝娃娃来。”黔地有一种特色吃食叫丝娃娃,用大米粉薄薄如纸只—手掌那么大的薄饼。再卷入萝卜丝、折耳根、炸黄豆、脆哨——大概是猪油渣、木姜子……菜丝切得极细,入口素菜脆嫩,脆哨很香,十分的能激发食欲。
姜蘅不吃荤,丝娃娃做了纯素不放脆哨的。
他们在樊武县驿站的时候,厨子是工部从北地带过去的,做的也都是京城菜,没有供应过本地百姓常吃的丝娃娃。
来到黔州府衙后,厨子以为沈持京城人氏,特地给他做的北地菜,也没有吃过丝娃娃。
他那日上街瞧见了还怪馋的。
“给本官来一份带脆哨的吧。”他说道。
“好的沈大人,”两位厨子觉得这位沈大人挺平易近人的,方才的拘谨感去了大半:“给沈大人多做些脆哨。”
沈持笑了笑开始着手煲竹荪汤,倒也用不着他动手,每次手一动就有人来替他做:“大人让小的来……”
后来他干脆退出来了:“麻烦二位了。”不在灶台上给人添麻烦了。
沈持去客厅陪着两位道长说了会儿话,竹荪素菜汤和丝娃娃都端上来,还搬了一坛子当地百姓自酿的酒来,万事俱备,只差动筷子开吃。
“道长,”他拿了一张饼摊在手心上:“夹了想吃的菜卷起来,卷成像京城中的春卷一样就能吃了。”
卷到一半,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沈持将筷子放下,凝神静听,似乎有人跑来寻他:“赵大哥,去看看……”
还没说完话呢,一三十来岁穿襕衫的男子风尘仆仆地来到门外:“沈大人,在下周大珏。”
周大珏。
接替他的人来了,沈持心中欢腾一瞬,转念一想,他怎么来的如此匆忙,连官服也没换帖子也没递……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沈持心头猛然一沉。
邱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