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一笑:“小的是来给各位郎君斟茶的,郎君要是不喜,小的这就退下。”
沈持道:“你可别走,你走了就得我服侍你家郎君了,我摸不准他的饮食喜好,再叫他这顿吃不尽兴。”
“回去生气了还要你哄他。”
一席话叫李颐主仆听得都笑了。
李公子对他的小厮说道:“好了,他们都不是外人,你不用拘束,该怎么样就怎样。”
饭桌上,林瑄道:“归玉兄,我提前向你索要一样东西。”
“挚一兄只管说。”沈持摆出大方的姿态。
林瑄:“你书中说的会奏乐的蝈蝈,真的有吗?点药是不是真的?”他从来没见过,亦没听说过。
夏天京城的大街小巷倒有卖笼子里装的蝈蝈的,只是声音聒噪的很,他从来没买过,烦还
来不及呢。
沈持:“哪里要挚一兄提出来,到了夏日,我必送诸位一只,包管它叫得好听。”
“那就这样说定了,”林瑄说道:“归玉兄不许赖账啊。”
沈持:“放心,不会赖你一只蝈蝈的。”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情谊更厚一层。
然而回到会馆,沈持有些惆怅,发了很大一会儿的呆。
“老爷是有什么心事吗?”赵蟾桂问他。
沈持:“……没有。”
只是今日头一次在京城与人聚餐,想起在禄县时和江载雪他们一起的几年时光,微微有些唏嘘罢了。
眼前的景,眼前的人,终是不一样了。
大约,往后的生活也将与之前全然不同吧。
……
因后面还有一场殿试,沈持再次闭门谢客,专心看书。
四月初,国子监中,阅卷录取进行到了扫尾阶段。
考官们收获满满,在那一篇佳作之后,又看到了两份同样让人拍案叫绝的朱卷,一篇阐述深刻鞭辟,有新见,显出别于其他文章的深邃之状。
另一篇,格局皆超,不经意语中俱伏深情奥旨。
将这三篇佳作放在一处,甚至分不出伯仲来。
已临近放榜之日,从第四名之后的名次已经定了,这三份如何定名次叫曹慈和一众同考官们头疼不已。
拟录取的朱卷择出来之后,还要请三位京中进士出身的三品以上儒官前来堪磨,生怕看走眼选出劣等文章来。
苦苦比较两日之后,曹慈说道:“罢了,等着堪磨时让他们来选就是了。” 为国选贤才,分毫马虎不得,考官们衣带渐宽,说话声都嘶哑了。
此次会试的三位堪磨官中,有一位是大理寺卿贺俊之,他之前也是同考官,但没参与判卷。
曹慈把三份朱卷拿出来说难定名次,应并列头名。
贺俊之冷着脸说道:“难不成曹相准备点三个会元?”滑天下之大稽。
曹慈:“不如等墨卷揭开之后按照考生年纪来排?”
“哈哈哈,”贺俊之笑起来声音细弱没有中气的模样:“曹相何不直接从最老的举子中选出来当会元,还要这会试做甚。”
曹慈被他气得想要骂人:“那贺大人说该怎么办?”
“既然文章做得都一样好,”贺俊之说道:“何不拿来考生墨卷,比对书法,谁的字最好就点谁为会元,如何?”
其他考官觉得这倒也是个法子,反正也到了该拆墨卷的时候,只是不拆糊名,比对书法罢了。
曹慈:“这……本官得奏请陛下允许。”
本朝科举以文取士,不是以书法选才。
他不敢擅做主张。
贺俊之:“那么曹相快一些吧,天下举子盼杏榜望眼欲穿。”
曹慈:“……”别说举子了,就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到你们大理寺手里还不是给拆成骨头,这会儿倒装好人发善心了。
次日,皇帝准允,同意拿墨卷对比三位举子的书法。
然而考官们一通对比下来,三份墨卷的书法都很好,也不相上下。
正为难间,贺俊之翻了翻其中之两份说道:“这两份后续的字稍显仓促,曹相请看。”
一篇的最末一行,另一篇的最末一字,有极细微仓促收笔的痕迹。
或是到最后临近交卷了担忧时间来不及,或是写顺畅了得意忘形。而余下那份则从头至尾气定神闲,通篇不慌不忙有静气。
曹慈:“果然如此。”
于是便拟定另一篇为头名次。其余一篇只有一字仓促的为次名,另一篇为第三名。
至此,终于拟定完会试的录取名次。
另一拨官吏——录取官拆开墨卷的糊名,将朱卷与考生一一对照登榜。会试登榜从最末一名写起,录取官写到最后,“嚯”了声:“这次的会元竟不是出自江浙二府,也非出自京兆府,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众人惊问:“是谁?”
录取官说道:“头名乃是秦州府——沈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