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山坡下爬了上来。
他用湿淋淋的衣袖挡着脸,一路避开人,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天色微亮时,他登上石阶,刚准备推开房门,身后却传来了祝青臣的声音——
“顾大人?”
顾燕庭回过头,只见和自己相同身份的中原官员们,都站在他的身后,而祝青臣,就站在同僚之中,一脸无辜。
他们是来找他讲论文章的。
祝青臣眨巴着眼睛,张大嘴巴,故意做作地问:“呀!顾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掉进沟里了?”
他最在乎的体面!他最爱惜的面子!他最在意的同僚的眼光!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风风光光地回京城去了!
顾燕庭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所幸同僚们还算善心,纵使他浑身恶臭,还是掩着鼻子,合力把他抬到了床上,还给他换了衣裳,请了大夫。
大夫说,他只是得了风寒,不要紧的,休养几日就好了。
顾燕庭醒转之后,众人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顾燕庭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被乌岚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年给算计了?
他不肯开口,山寨众人没有办法,最后根
据仅有的线索,拼凑出了以上真相。
顾燕庭丢了面子,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恶臭没洗干净。
⑷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返聘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一看见乌寨山坡上开得灿烂的野花,就会想到泼在自己身上的那坛臭水,一看见旁人背着他在说话,就会以为他们是在议论他。
他连门都不敢出,更别提再去骚扰乌岚了。
乌岚清净了好一阵子,和朋友们在外边玩儿,呼啦啦一群人跑过去,走路都带风。
他们还和虎寨的人一起上祝老师的课,祝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给他们讲书上的道理,告诉他们,读书是为了明礼,而不是为了写必须用典的、酸溜溜的诗文。
祝老师从来不会贬低他们的作品,更不会说他们是野人,还鼓励他们把唱的山歌都写下来。
祝老师对他们说,文章本无高低贵贱,只要发自肺腑,那就是好文章。
人也一样。
*
又过了几日,乌岚和朋友们在外边玩闹。
有个朋友把手里的绣球抛了出去,绣球直接滚下山坡,滚到了顾燕庭的房屋附近。
他们都推脱着,不肯去拿。
一个朋友望了望山坡下:“我不行,我怕高。”
另一个朋友捂着鼻子:“我也不行,我怕臭。”
还有一个朋友捂着脑袋:“我更不行了,我怕傻缺。”
乌岚无奈:“那我去拿好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朋友们笑出声:“行。”
顾燕庭这些天都没出门,屋子门窗紧闭,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乌岚手脚并用,抓着树干野草,麻利地跳下山坡。
还没靠近,乌岚就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乌寨虎寨,南蛮野人,大逆不道……”
这是什么声音?
乌岚只觉得奇怪,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是谁在说话?听起来倒像是……
乌岚心中一激灵,忽然想起什么,再往前走了两步。
声音越来越清晰——
“时时口出怨言,诅咒中原,诅咒陛下,实在不堪教化。臣勤谨为官数载,竭力教化,无力回天,反遭凌辱报复。”
真的是顾燕庭!
乌岚这才想起,自己能够听见顾燕庭的心声!
只是他这几日都没见到顾燕庭,所以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做什么?他在心里说这些话做什么?
乌岚回过头,朝山坡上的朋友们“嘘”了一声,让他们保持安静,自己则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
他来到屋后,悄悄将木窗推开一条缝,朝里看去。
只见房中一片昏暗,大白天的,案上还点着蜡烛。
而顾燕庭正坐在案前,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奋笔疾书。
他背对着窗子,所以乌岚看不清他到底在写什么。
只是听见顾燕庭的心声——
“另有朝廷命官祝青臣,身负朝廷恩泽,却与虎寨寨主勾结,蒙蔽陛下,伺机而动。”
“蛮人顽固不化,长怀异心。今恳请陛下,出兵讨伐,臣愿为先锋,为陛下荡平苗疆!”
荡平苗疆!
乌岚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顾燕庭听见动静,手忙脚乱地将奏章盖好,起身走到窗边。
乌岚当机立断,朝朋友们摆了摆手,然后自己顺着房屋墙根,躲到了另一边去。
顾燕庭推开窗户,没看见乌岚,只看见那群少年站在山坡上,朝他的窗户抛石子。
顾燕庭哑着嗓子,朝他们吼了一句:“滚!”
然后就关上了窗户,不再理会他们。
而乌岚靠坐在外面,捂着自己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