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唐大伯是生产队的小队长。
唐老婆子哼了一声,“你可得跟香儿好好说说,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大冷天给她踹河里,她能不着凉发烧?身体阳气一弱,那脏东西不就附上来了?”
虽然唐香说唐圆是自己闪河里的,唐老婆子当面也让唐圆别赖妹妹,可到底人老成精不是真糊涂,谁什么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唐圆是个刺头儿,就会跟她顶嘴,但是从来不撒谎。
她不需要撒谎,因为她不服就干。
大伯娘脸色一变,“真的?”
唐老婆子指了指那碗黑乎乎的符水,“呶。”
大伯娘紧张起来,“娘,能治好吧?这要是……”
那不是耽误说亲吗?
她可是看好了人家,过两天见个面儿,下了定,麦收以后就好换亲了。
这要是撞邪了,人家再嫌弃不要了呢?
可得保密,不能让人知道。
她机警地往东边和后窗看看,别让人听了去,尤其东边邻居,有个好打听事儿的糟老头子。
她端起符水,对唐老婆子道:“娘,你累一天,你歇着,我去。”
唐老婆子点点头,坐在凳子上捶捶腿,可累死她了。
大伯娘端着符水,扭着腰摆着胯进了东厢,温声细语道:“圆儿啊,大伯娘给你端糖水来啦,你喝了发发汗就好了呀。”
她一脸关切地看着唐圆,一手扶着炕沿,把大碗递过去。
然后……
她就被发疯的唐圆摁在了炕上,一大碗纸灰水炫到嘴边。
“咕咚,咕咚。”
……
东厢唐圆喊累了就趴她娘怀里休息。
她发烧呢。
唐老婆子听孙女消停,自觉上香拜神管用,又连拜了几拜。
唐爹则双手合十四面八方地乱拜,口里念叨着:“爹,你行行好,别吓唬圆圆,她也是你亲孙女。”
又让唐妈给闺女叫叫魂儿。
唐妈瞧着闺女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红呼呼的脸蛋子,身上竟然只穿着单衣不见棉袄棉裤,要说洗头不可能连棉裤都脱了,再说洗头怎么弄得浑身滚烫直说胡话?
她难受得眼圈一下子红了,扑簌扑簌落泪,紧紧抱着闺女,又用棉被把闺女包起来。
唐爹就用粗糙的大手抚摸闺女的脑袋给她小声叫魂儿。
唐圆趴在娘的胸口,被爹粗糙沾着泥土的大手抚摸着脑袋,整个人被汗水、泥土以及农家粪肥的味道包裹着,陡然间仿佛回到从前趴在外婆怀里一样。
她记事起妈妈就不在了,是外公外婆把她抚养长大。
他们是她外公外婆,她心里却把他们当爸爸妈妈。
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每日在田间劳作,身上总是有汗水、泥土、植物甚至牛羊粪肥的味道。
那个味道陪伴她长大,所以她从来不嫌弃,反而一段时间闻不到就会倍感思念。
尤其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以后,她已经八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虽然她在乡下搞扶贫工作,周围也都是泥土和劳动的气息,可那些气息里缺少了独属于她的爱和思念。
现在重新闻到这股熟悉的气息,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
这就是她的爹和娘。
是她的家人!
唐妈让男人拿手巾蘸点水给女儿擦脸,再拿手巾给闺女擦头发。
看到唐圆哭泣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凶,她搂着闺女,“圆圆,告诉娘,这是咋回事儿啊?”
唐圆倒是不怕告诉娘自己装疯,但是不能让爹知道。
她爹老实巴交的,要知道她装疯绝对不会配合她演戏。
她只有让她爹、奶、大伯娘等人都相信她疯了,他们才会顺利分家。
她靠在唐妈怀里故意一抽一抽的,嘴里嘟囔:“打瘸腿鬼,打水鬼。”
见闺女害怕的样子,唐妈就让男人去问问老太太。
唐奶就把俩孙女起口角掉河里的事儿告诉唐爹。
没说唐香踹的,而是说唐圆打人打不着自己闪河里去的。
“老二呀,你可得好好管管她,不能再让她那样发熊了。”
在唐爹眼里闺女自然是千好万好的,虽然总是抱怨奶偏心,可勤快又孝顺。
总是主动给爹娘洗衣服,夏天屋里永远晾着一大碗白开水,冬天见他们上工回来先端一大碗正好入口的温水。
谁家闺女谁心疼。
现在这样,他这颗心那是滋啦滋啦地疼,跟放油锅上煎炸一样。
老太太还在指责她,他心里就更难受。
唐奶强调撞邪的事儿,让他回去看着唐圆,她给烧一碗符水喝。
乡下老婆子个顶个都有点压箱底的绝学,有的是会叫魂儿,有的会捏筋,有的会驱邪。
至于管不管用?
反正她们自己都觉得可能耐了,包好,不好那就是次数不够。
正忙活着,大伯娘张莲花从外面匆忙回来。
她往东厢屋里探头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她用气声问道:“圆儿娘,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