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直到半路,宁清歌才突然止步。
旁边侍人连忙附身过来,询问道:“大人?”
宁清歌抿了抿唇,而后才道:“有些东西忘取了。”
她继续说:“殿下的衣柜中有一个大布袋,你下山去取来。”
她又强调了句:“不要打开。”
侍人立马答应,转身就往山下跑。
半柱香后,一行人终于赶到长生观,因曲黎提早派人通传的缘故,一行人未受半点阻拦,直接踏入观中。
——咿呀!
随着房门被推开,年代久远的木轴发出刺耳声响。
有人轻声踏入其中,重新将木门关上后,又脱去全是银色水珠的裘衣。
房间里只亮着盏柔和烛火,勉强将这片空间填满。
床褥之中的人似听到声响,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将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外头,睡得香甜。
宁清歌走到床边,却并未靠近,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往那边看。
灯光驱赶了周身潮气,如墨玉般的眼眸倒映着对方身影,连日冷凝绷紧的轮廓柔和下来,阴郁一点点散去。
直到此刻,她才像是真正从空濛雨雾走出来。
直到沾染的寒气散去,指尖逐渐回温,宁清歌走到床边,小心坐下。
许是因为来人是宁清歌,盛拾月并未被惊醒,弯腰曲腿,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白皙面容被捂出淡淡粉色,平添几分稚气。
宁清歌眼眸弯了弯,唇边多了一丝笑意,低声喃喃道:“小九……”
她早已分不清,对盛拾月的感情是上一辈藏留的执念,还是被逼迫做出的选择,又或者是反复洗脑后的、坚定不移的信念,或许全部都有,混作满是泥泞的沼泽,将她压在最底下,无法喘息,无法挣扎,只能祈求着月光落下,给予她片刻安宁。
“小九……”
宁清歌轻轻揪着被角,眼前又闪过曾经中秋宫宴的画面。
她仰头,看着肆意明媚的九皇女摇响脚踝银铃,挥起绯色长袖,眉眼娇矜,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或许,她也可以选择逃离,只是早早就动了心思,所以甘愿往泥沼里跳。
手中的布料被揪出凌乱褶皱,宁清歌又靠近了些,伸手抚过对方五官轮廓。
“我的小九……”
束在手腕的翡翠手镯滑落,重重坠在掌心末端。!
曲黎微微点头,便道:“我现在将东西送上山。”
前一回她并未跟随,如今是想趁此机会,到长生观里,劝盛拾月几句,如此冷战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先低头。
宁清歌微微点头,又突然停在中途,突然道:“我去吧。”
曲黎呆愣一瞬,继而露出一丝喜色,忙道:“夫人能去,自是最好,北镇抚司的事就先交给我就行。”
宁清歌颔首,回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等过些时候,我再请奏陛下,各自封赏。”
“夫人心中惦记我们就足够,”曲黎回了句,又接道:“如今马车已在府衙外等候,不如快些上山?”
宁清歌出声同意,而后又将方才的公文递给曲黎,便道:“麻烦曲姨递给南园,让她重新誊写一遍。”
曲黎余光一扫,就露出一个要笑又极力压住、扭曲得像是要哭的表情,当真不知两人在闹腾什么!
此时已到寅时,正是天最暗之时,即便有灯笼照明,也难看清远处轮廓,更何况下起了绵绵细雨,生出濛濛雾气,可见度更低。
穿着蓑衣的马车夫挥鞭空打,两匹良马扬蹄往前。
坐在车厢里头的宁清歌,学着盛拾月往日模样,陷进柔软的靠垫中,任由盛拾月残留的气息将她包裹。
周围被马蹄声、车轮滚动声、雨声衬托得更安静。
往事趁着静谧又一次席卷而来,缠绕在宁清歌脚踝,又往上蔓延。
入掖庭之后,她能见到盛拾月的机会就更多了,一面是因为同在皇宫之中,一面是因为叶青梧与姜时宜的刻意为之。
她们有意让宁清歌一次又一次看见盛拾月,却又不准她靠近,与盛拾月搭话。
在很长时间内,宁清歌就像是盛拾月的影子,躲着阴暗处,看着盛拾月胡闹嬉笑,爬上最高的树,坐在枝头看着墙外的汴京。
她明白叶青梧、姜时宜两人想做什么。
陷入泥沼的人总会贪婪地仰望着月亮,期盼着月光有一瞬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将宁清歌往泥沼中推,像洗脑一般,反反复复向她强调盛拾月的美好,将盛拾月拟作她的月亮。
宁清歌有时会想,所谓的、对她教导,就是叶青梧、姜时宜在为盛拾月培养死士,只等有朝一日,她为月亮而赴死,骨肉要化作月亮的养分,助她高升、助她明亮,就连最后的残灰都要抹在周围的漆黑里,耗尽所有,衬得明月更皎洁。
车厢中的烛火在摇晃中熄灭,夜色很快就涌入,宁清歌小声松了口气,在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反倒更放松些。
她其实有过机会,能将月亮拉入泥沼中。
叶青梧每日都是趁着夜色、避开旁人而来,日子一久,便让人犯起嘀咕。
直到有一日,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