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樘叹道:“秉宽还没回来,不过他说的那种暖气,效果还真挺好,朕现在没事就喜欢去清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坐下来一会,就觉得窗明几净,都舍不得走了。”
李荣笑道:“是啊陛下,若是西暖阁修好之后,必定比清宁宫更加亮堂,能做到四季如春。”
“呵呵。”
提到张周,朱祐樘脸上才有了些许血色,随即他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一堆奏疏上。
好像这才是他日常所要做的差事,让他觉得疲累。
“有对户部左侍郎许进调偏关的事,提出异议的吗?”朱祐樘问道。
李荣道:“未有。”
意思是,奏疏里没有对许进外调之事发表非议的,说明许进外调这件事,是符合文臣利益的。
张周在边政体系中权势过大,许进换王琼这件事,会让西北最侧重的军事堡垒,偏头关,恢复到传统文臣的控制之下,以一个户部左侍郎来换取,对传统文臣来说也是值得的。
朱祐樘点头道:“那下一步,朕准备让王琼回朝,当户部左侍郎,你看是否会遇到一些阻力?”
李荣这才知道,原来皇帝就是做了一个平替,或者说叫对调。
许进换王琼,没有什么李孟旸升左侍郎,再让王琼当户部右侍郎的骚操作,可以说是简单直接。
李荣道:“照例说,西北一地巡抚回朝,以做右侍郎居多,但也并非没有先例,左布政使调京为右侍郎也常见。”
朱祐樘道:“朕不是已经决定,让山东左布政使李士实,调京师为刑部右侍郎?他们还想怎样?”
言下之意,跟文臣之间已经有对立。
知道朕有什么决定,你们文臣总喜欢说三道四,所以朕也不跟你们商议,先把许进调出去,回头再宣布王琼接替许进为户部左侍郎,就问你们服不服?
李荣问道:“王琼调京,以户部左侍郎,是要协同莱国公处置钱粮调度之事?”
“是,也不是。”朱祐樘回答模棱两可,眼下似乎只有在李荣面前,他才会坦诚相告,换了是萧敬,朱祐樘都不会正面去回答这种问题。
或者说以萧敬的谨慎,也不会贸然去问这种关乎政策的大事。
这也体现出李荣的德高望重,还有他敢于为皇帝分忧,哪怕有些时候看起来关注点有些越界。
朱祐樘道:“九边无论调度什么,都不能以一人之力来协同,哪怕是朕和秉宽,也没有能力说服朝中的那些清流之臣。”
李荣听了有些感同身受。
在弘治时期,其实皇权已经开始被大臣的权力压制了,文臣对于朝政的全盘掌控,远远比皇帝更大,朝中的大事小情,基本都要通过文臣的同意……别看皇帝在人员调度上几次占先,但对于传统文臣的大本营,内阁铁三角,皇帝就没法去撤换和调动。
“朕只是想在朝中,多安排几个说得上话的人。”朱祐樘说到这里,好似还有些委屈。
看看朕这个皇帝当的。
朝中的人都不支持朕的决定,总需要由秉宽出面来力挺,连秉宽都被他们排挤出京师,现在好不容易把他调回来,可朝中能与他精诚配合的人少之又少。
朕也难啊。
至于林瀚……就算跟张周走得近一些,能说林瀚在所有大事上都站在张周一边吗?
连林瀚都做不到,朕能指望新任的刑部尚书王轼?还是指望马文升和佀钟他们?
“茂春,你是宫里的老人,是看着朕长大的,如今朝堂跟先皇时不同了,朕想用几个趁手的人,都不知从何处去寻。”朱祐樘语重心长道,“杨鹏虽能做点事,但他太善于钻营了,朕和秉宽都不喜,但他好歹能做点事。”
李荣低下头,做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眼前皇帝所说的,就是涉及到他李荣切身利益的事。
“待他随秉宽回朝,朕也不会让他进司礼监,提督东厂的差事还是交给你。至于杨鹏嘛,让他去协助提督神机营,还是让他留在御马监,最近你便接手,负责查探京师中各官员对于朕用秉宽之事的私下议论。”
杨鹏不在京城,皇帝想知道大臣对他用张周之事的意见,暗地里直接派李荣去查。
要说李荣提督东厂,都可以追溯到成化年间,他可是个中翘楚。
“老奴领命。”李荣赶紧拱手。
朱祐樘笑道:“待秉宽回京之后,朕要与他联手把朝堂好好整肃一下,争取三年之内,就将鞑靼彻底平定。若是你觉得有什么臣子,可以推荐给朕的,也不妨给朕说,朕也会酌情考量。”
李荣道:“老奴不敢妄议朝中用人之事。”
朱祐樘一脸欣赏之色道:“是朕让你推荐的,你不必避讳,这也是为国朝长治久安,朕也想给秉宽找几个帮手。”
言外之意,你有什么交好的大臣,尤其是私交甚笃的,跟张周平时看起来又没什么联系的,就私下给朕举荐,朕用你回朝当首席秉笔太监,就是看中你在朝中人脉广泛。
别人就算是想投奔秉宽,也都要绷着端着,不好意思直接厚着脸皮去投诚依附,越是朝中正四品以上的文臣,越在意自己的面子。
但由你李荣去联系人手,那就方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