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和朱厚照,在一个模拟类似棋盘的战场上,杀得有来有回。
朱祐樘本想在旁稍微旁听,就进去喝斥,让张周好好教自己儿子四书五经的内容。
毕竟朱祐樘不善武功,每个父亲的初衷,都是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
可当朱祐樘发现张周跟朱厚照所玩的沙盘演兵,并不单纯是玩乐,还蕴含着各种战术理念上的东西之后,朱祐樘不忍心进去打断了。
“……天气判定,骰子打点,六,是大雨,坏了,我的步兵只能扎营!”
“太子殿下,真可惜了,虽然你已将我这两路人马合围,但天不逢时,这场雨,我的骑兵仍旧有行进速度,你连追上跟我方人马决战的资格都没有。”
“唉!”
一声叹息,却是发自于朱祐樘。
因为张周最初跟朱厚照玩的,场面相对较小,局势对朱祐樘来说一目了然,朱祐樘也发现了,这大概是儿子最好也是唯一的获胜机会。
结果就因为天气原因,儿子花苦心布置的包围圈,没能把张周的骑兵给困住……
这次的机会结束之后,张周其余几路人马都可以快速绕道于敌后,将朱厚照在后方没有什么兵马把守的城池,一個个拿下。
“还是太冒进了。”朱祐樘轻声叹道。
“陛下?”
戴义在旁边也听得有点疑惑。
皇帝居然也跟他儿子一样,全身心投入到这次的游戏中,说得还好像父子连心一般?
眼前这种,应该不能算作是在学习,这应该也是玩吧,当爹的不是来教训儿子,让儿子好好用功读书的吗?
“太子殿下,您后方的三座城都已经被臣给攻下,太子输了!”张周笑道。
朱厚照玩的时候很讲规矩,等他输了就没那么讲规矩了,把手上的旗子往地上一扔:“姓张的,你好大的胆子,敢赢本宫?”
这话差点让一旁躲着的朱祐樘一口老血喷出来。
刚觉得儿子有点进步,结果输了之后就来这套?
原形毕露啊!
张周则气定神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太子如果连最基本的胜败都不能坦然面对,治国又如何能做到秉心如一?”
“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宫?”朱厚照嘴上不服气,但心里他还是服的。
更重要的是……
这游戏好像只有他跟张周玩,才有意思,很多规则他还不懂,指望刘瑾他们陪自己玩?
别是又跟听武侠话本一样,一群驴唇不对马嘴的。
朱厚照可不蠢,他很清楚,张周并不是他的讲官,没义务成天在东宫陪着他,这时候他也只能先学会服软。
“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朱厚照话锋一调,人也好像谦卑了很多,“你再跟我玩一局,这次我一定赢。”
旁边的刘瑾赶紧拍马屁:“太子殿下,这玩意是张解元搞出来的,他定然跟人玩了很多次,战术他都熟悉了,这才玩了两局,太子殿下比第一局已好太多,您还差点把他的兵马给围歼。”
朱厚照胜负心很重,他很不喜欢别人在不适宜的时候拍马屁。
要是我赢了,你拍马屁我还高兴。
我现在输了,你跟我说什么输少当赢,我想一鞋底糊在你脸上。
“呸!你个不开眼的,你也不看看,他是让着本宫,多给本宫将近一倍的人马,本宫还是输了!实力差距是一点半点吗?”朱厚照倒还明智,知道自己战术运用不当。
不远处的朱祐樘听了,心里瞬间又舒服一点。
儿子不但学会了礼贤下士,还学会了审时度势,居然都看明白其实张周还是在纸面实力上让着他。
但真正上了“战场”,张周可是跟朱厚照玩真的,让朱厚照意识到,不是靠太子的威严就能把游戏给赢下来。
是要靠自己实力的。
张周道:“太子殿下,其实臣所模拟的,正是我大明西北的战场。”
朱厚照道:“怎么说?”
张周指了指沙盘:“太子请看这里,可以当作是大同镇,这边是宣府,而旁边的关塞,就是我大明边陲关塞。”
不但朱厚照和身周的一群太监在打量,连朱祐樘都不由眺望看一眼。
虽然大明的地图绘制方面不是很精确,但从地势和方位来看,朱祐樘很清楚张周不是虚言。
张周继续道:“我模拟的是鞑靼一方,因为我的主要兵马是轻骑兵,行进速度快,战斗力也比之步兵要高,目标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为了快速突进抢夺各处的城塞、村庄,太子很多粮草辎重驻扎的地点,是否也被我一一清扫呢?”
朱厚照恍然道:“本宫明白了,鞑靼人就是喜欢跑来我大明掠夺边陲,他们就是靠自己的马快,即便他们的兵马数量不多,想将他们合围也有些困难,着实伤脑筋啊。”
这番话说出来,让朱祐樘都对其刮目相看。
最简单的道理,对普通知兵者来说这并非什么高深的谋略,但对于一个虚岁才八岁的孩子来说,他能在不被人专门教学的情况下,想明白这一层,实属难得。
朱祐樘都不知道,他儿子是真的好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