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自诩为主人,黑袍人从来都是俯视着奥罗拉——以至于从来没看见过奥罗拉看似恭顺地垂头后,脸上的漫不经心。

但是现在,奥罗拉第一次看见了他掩盖在兜帽下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丢到人堆里去就找不到的脸。看着这张脸,恐怕很难想到这张脸的主人会有一个可以被概括为“毁灭人类”的理想。

狂热的表情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卡在了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黑袍人满脸空白,大脑几乎无法处理现在的状况。

作为施法者,没有人比黑袍人更清楚自己的仪式是否成功,他无比确信自己完成了仪式,也成功召唤到了红月降临此世。

高悬的红月也应证了他的成功。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出现的是奥罗拉?

立于半空的奥罗拉一步步地走了下来,每踏下一步,周围的麦穗就低下一分,夜幕之上的月亮与星辰就愈发转变向深红。

这一刻,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清晰明了地摆在了黑袍人面前。

既然会选择召唤红月来达成他的大清洗的愿望,黑袍人当然玩过红月,甚至是红月的忠实粉丝。

但是对于奥罗拉是红月之灾的幕后黑手一说,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他所信仰的,多变的、神秘的、强大的红月怎么可能出自于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之手?

但是现在,黑袍人仰望着一步步走向他的女人,他突然想起了他曾经为了找到红月相关的讯息时不可避免地看到的奥罗拉的剪辑。

那是一位圈内大手的作品,没人知道他为了能够将奥罗拉目前表现过的所有技能剪辑到视频里去高危地区晃了多久——奥罗拉作为一个游走型npc,在野外的刷新概率极低,哪怕在理论上较高概率刷新的高危地区,也只是相较于普通地区的概率的高而已。

那个视频剪得有多么具有压迫力黑袍人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他看奥罗拉的心态大概就是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弱者的心态,只简单的瞥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他瞥到的一句弹幕。

——她的垂眸是悲悯,她的抬手是审判,她的呼吸是灾难,她即【天灾】。

……

奥罗拉没有踏上地面。

她仿佛站在了一个无形的台阶之上,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触及地面。

但她没有。

她的嘴角勾起,深红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眼尾的泪痣都随着这抹笑容柔和下来,几乎带着圣洁的味道。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捧起了黑袍人的脸,轻声道:“我为你而来了,长官。”

黑袍人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所有的声音都被莫名的压力堵在了喉间,只能发出“咯咯”的气音。

比天空更加深沉的红色顺着奥罗拉的指尖流淌出来,不紧不慢地自上而下地将黑袍人包裹。

她慢条斯理地继续道:“看在你给予我获得自由的机会的分上,我其实并不介意帮你一点小忙。”

在红光的笼罩下,黑袍人的皮肤上逐渐生出皱纹和老年斑,他被兜帽盖住的头发迅速变白,变得枯燥,清明的眼瞳也逐渐浑浊。

灾难【时漏】,流逝的时间如散沙般沉入漏斗,但你不再拥有倒转漏斗的机会,或许比起在衰老中绝望,打碎沙漏获得永恒的安宁才是幸福的抉择。

“但是可惜。”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讨厌红月。”

迪克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兀出现的。

他几乎与奥罗拉同样伴随着红光出现,出现时脸上还显得有些恍惚,他踉跄着在地上站稳,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救人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立刻冲上来想要阻止奥罗拉,然而……

“哗——”伴随着轻微的响声,宽大的黑袍缓慢地飘落在地上。

奥罗拉垂下眼,叹息道:“更可惜的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你觉得呢,理查德?”

……

比起已经死去的敌人,眼前的危机更加迫切。

迪克没有过多的关注已死的魔法师,在确定自己无法救下他后,就转而警惕地盯着奥罗拉。

他的眉头紧锁,眉宇间流淌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躁。

他问:“魔法师的目的是召唤红月之灾?”

奥罗拉挑眉,直白点头:“是的。”

“但是他现在召唤出来的是你。”迪克神情凝重,“奥罗拉,现在的你,是奥罗拉,还是红月?”

奥罗拉只是笑:“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理查德?”

“但是我有特权。”迪克脱口而出。

这一次倒是轮到奥罗拉愣住了。

她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随后像是被迪克的话逗笑,捂着嘴发出憋笑的声音,最后干脆毫不遮掩地笑出眼泪来。

“好吧好吧,男孩,你是对的,在我这里,你永远保有你的特权。”

这么说着,她却给出了一个似乎与迪克的问题毫不相干的回答:“宇宙中真的很冷,理查德。”

她不再给迪克提问的机会,继续道:“你看,理查德,只要我再往下一步,只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