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喧这回倒是没再骂洪喜,他低下头自顾自地想了想,直盯着膝盖不做声。
过了好半晌,丁喧这才开口道:“这韩九兮一年以来,从未与京城有过联络,就连一封家书都不曾送过。且不说他,就连那司马玉都像是乐不思蜀了一般。此二人在这鹤邺两眼一抹黑,又怎会知道我们会前来暗查韩九兮一事?且此番,可不是司礼监出面,咱们内务府的人出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可别忘了,这回,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上。”
洪喜听得此言,突然一个激灵,赶忙道:“是,主子!”
丁喧将今日打听来的消息听了一遍后,便挥了挥手让洪喜退下了。
待屋门重新关上之时,他径自起身取了笔墨,正准备将打探到的消息写好送出去。
可当他的笔尖方才落在那小小一张的宣纸之上时,动作突然又停了下来。
听得方才洪喜所说的话,丁喧细想了一番,突然就觉得还是有必要自己亲自去探查一番的。
韩九兮这人老奸巨猾的不好对付,可这穷乡僻壤出来的黄毛丫头,他还是能轻松应对的。
待自己去会会她,也好多一重保险。待事情明了后,再将消息传回京城也不迟。
于是,丁喧放下毛笔,又重新将洪喜给喊了回来。
“明日,你想法子在城外闹出些动静来,记住,一定要让韩九兮亲自出城去处理,切不可让他待在府衙内。”
自己身为内务
府掌印太监,想必那韩九兮一眼就能认出来。
若是叫他瞧见了自己,想来他再想要问什么,韩九兮都能有应对之法。
只有他不在场之时,自己才能好生试探一番那黄毛丫头。
洪喜领了命下去后,便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于是待到了第二日,韩九兮方才来到衙门点卯上值,便有人前来汇报,说是城外出现了小股流民,似是在抢夺村人的财物。
这种事情,在他来鹤邺上任之后便经常出现。
原先的那些人不过都是些亡命之徒,身上既没银子也没干粮,就快要饿死了。
这等人写实写有勇无谋,被逼到走投无路之人。
往日里,只要官府一出面,便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被一网打尽。
那些个身上背了人命的便丢进大牢,过堂之后斩首示众,有些个只抢了些银钱的,便索性将他们送去石场劳役一段时日,再将他们驱赶出鹤邺。
可今日来的这群人,却显然有些不大一样。
赵九站在堂中汇报着,自己也觉得此事颇有些棘手。
“大人,这伙人一开始是抢了甘露泉村的几户人家,带着银子准备逃跑,可当衙役们赶到之时,他们却将抢来的财物就地扔下,而后便四散逃开。我们将财务收拢归还给了百姓后,没过多时,却又听闻更远些的尚家村人也遭了这群人的洗劫,着实是难对付啊!您看,是不是调一队府兵骑马前去追击?”
韩九兮听到这儿,也
不知怎的,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这些流民冒着被官府杀头的风险也要去抢掠,为的不就是那些银钱和米粮吗?
可今日分明只有衙役徒步前去追赶,他们占了先指不定还能逃脱,却将好不容易抢来的钱财就这么随意丢弃了。
不对劲啊!
韩九兮想了想,脑中突然就出现了昨日那在闻棠铺子里鬼鬼祟祟的人。
将这两件事连在一块儿想,韩九兮当即便明白,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许就是冲着闻棠而去了。
于是,韩九兮赶忙将司马玉唤到了堂内,屏退众人,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他们既是要引我出城,那我索性顺了他们的意。若是不然,也钓不到大鱼上钩。一会儿,你寻个人换上你的衣裳,佯装同我一道出城去。但在我回来之前,你需得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棠铺子的后院,若是有不测,你也莫要犹豫”
韩九兮说着,便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司马玉当即会意,顿时瞪大了眼睛。
“韩兄,若他们真是宫中来的人,你也说杀就杀?万一这消息传了回去,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韩九兮面色沉沉,却半分都不退让,“咱们如今跟着江东王谋事,暴露是迟早的事情。可他们若是真动到了阿棠的头上,我必不会手软。况且这等助纣为虐的阉竖,多活一日,便多一些人会受到他们的迫害。咱们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至于说法嘛此处山高路远,官道两旁也时有走土滑坡的风险,我自有法子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任是他大理寺来了,都查不出端倪!”
司马玉认识韩九兮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可今日,他方才头一回在韩九兮的目光中看见了一丝杀意。
——好嘛!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的,果然不只是话本子里头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