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棠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却依旧全神戒备地对付眼前这看着和蔼宽厚,实则开口便能无形地震慑旁人的王太守。
王太守也的确没有再深究闻棠缺少原籍文书一事,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听闻你这丫头在府城的小买卖做得不错,就连我家夫人都颇为喜爱你做的皂。”
这话倒是没有坑,闻棠赶忙答道:“能让老夫人喜欢,是民女的福气呢。”
王太守见她如此对答如流,微微勾嘴一笑,“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只是你以为这就是福气了?”
“……?”
闻棠拿不准这太守是什么意思,只得安静地站在堂中,还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王太守抬手拂须,颇有深意地道:“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闻棠这下彻底听不懂了。
福气在后头?这话听着像是场面话一般,可她却知道,今日王太守寻自己来府上,定然不会是寒暄这般简单的。
果不其然,王太守此话话音刚落,方才已经提溜着鸡走出院子的那家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外,闻言赶忙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
闻棠只看了一眼那托盘便被闪了眼睛。
——那上头,放着两个小小的金元宝,正熠熠闪着光。
见到这一幕,闻棠登时就觉得,这事情果然不简单!
哪个太守会上赶着给一个做买卖的小人物送钱,而且一送就是两个金元宝?
原先她去钱庄兑换铜板之时,曾看见那掌柜的用一杆精密的铜制秤称量。
与这两个差不多大小的,一个便是十两重。
若是按照一两金六两银来换算的话,这个小托盘上放着的两个金元宝便是一百二十两银子。
这些银钱,足够她六十年的房租了。
闻棠在心中快速地换算了一边,越发觉得事情很是不对劲了。
这么多钱,显然不可能是预定货品的定金,既如此,那……
方才那家丁出现之时,王太守便一直注意着闻棠面上的表情。
见她果然盯着那金元宝瞧了许久,顿时就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果然没有人是不爱金银的。
方才这姑娘瞧着还颇有些拘谨,这不,金元宝一端上来,她可是眼睛都挪不开了。
那家丁好生将托盘搁在桌上,临走时又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搁在了旁边。
闻棠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白色的瓶子吸引了去。
王太守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的面色变幻,缓缓道:“老夫身为太守,却因身子不济,常年休养在家。这倒是辛苦了韩大人每日在府衙旰食宵衣,案牍劳形,老夫心中有愧啊。”
闻棠安静地听着,没有作声,却总觉得这王太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闻棠,微笑着道:“听闻,韩大人时常去你的小院餐叙,还望你能在膳食上多多用心。”
王太守幽幽说着,伸手将那托盘往闻棠面前推了推。
“这瓶中之物,你尽拿去,做成药膳还可强身健体。老夫与韩大人同为官僚,私下不便往来走礼,只怕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只得经由你之手了。”
闻棠低头看了看那精致的瓷瓶,心中疑窦顿生。
她瞧着虽是个黄毛丫头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经二十好几了。
这种阴私的把戏,她如何会看不破?
可眼前这王太守,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滴水不漏,着实是叫人一时间拿不着把柄。
既然他不明说,闻棠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诚惶诚恐地退了一步,收回看向瓷瓶的目光,只低头盯着自己脚前的地砖。
“大人……民女何德何能。此事,若是交由旁人许是能妥帖些……”
王太守见她想要推拒,不紧不慢地道:“听闻近来韩大人吃了你做的饭还胖了些许,若是加上老夫这药,还能事半功倍,你就不想独揽功劳?”
他抬手摸了摸胡须,一双浑浊的眼中闪着精光,“攀附上了刺史,往后怎愁没有好日子过?总是比你如今这般为了自家弟弟的病首尾难顾要好吧?”
王太守这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是句句都在为闻棠周全地考虑。
可闻棠听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大震。
眼前这位老爷果然不愧是太守,处处都有眼睛。
想她前一日才去衙门上的户籍,眼下就已经被这王太守摸清了自己住在何处,做什么营生,就连闻桑的病都了如指掌……
这也太可怕了!
他给的那一个小瓶子,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拐弯抹角地想借由自己之手用出去。
可若是她不答应……
闻棠脑中一团浆糊似的,压根就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