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似乎说过很多次, ”许久后,蒙眼侍女淡淡道,“不要叫我解夫人, 我已经与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乌斯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他可是还供着你的牌位呢, ”他闭着眼睛说道, 嗓音被烟雾熏得有些沙哑, “你知道那天大火里,他抱着你的‘尸首’, 哭得有多伤心吗?要不是我把他从火场里强抱出来, 方便你脱身, 恐怕你现在就不止瞎了这一双眼吧。”
蒙眼侍女攥紧了身上罗裙, 十指泛白。
“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随便聊聊吧, ”乌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翻身从托盘里拾起一只橘子,慢斯条理地趴在床榻上剥了起来,“就聊聊往事,怎么样?”
蒙眼侍女显然并不想和他聊这个:“你不如想想, 该如何派人潜入中央武库。陛下亲政后对军备十分重视, 听说陆舫领了皇命, 最近在带领工部秘密研发一种威力极大的新式武器, 若是能拿到这批货,那……”
“——那是孙恕要考虑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乌斯直接打断她,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蒙眼侍女面色微沉:“别忘了那位大人对你的嘱托, 如果完不成, 下个月送过来的火麻剂量, 可就要减半了。”
乌斯那双狭长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
他冷冷地盯着那蒙眼侍女,水果刀就放在身侧,似乎下一秒就会抄起它,捅进对方的咽喉之中。
那蒙眼侍女虽然看不见,但表情始终泰然自若。
甚至都能称得上谦卑。
她就是用这副表情,骗过所有人的吧?乌斯控制不住地想,就连他当初,也被她这副温柔贤淑的表现蒙骗了,甚至还主动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羊入虎口,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可怕的女人。
他忽然轻笑一声,掰下一瓣橘子丢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在这世上,我见惯了疯子和赌徒,倒还真没见过活得那么刻板无趣的人。我记得,他就算生病卧床的时候,生活作息都没变过,每天早上都要起来读二十页书,晚上睡觉前再读三十页,戌时入睡,寅时起床,吃饭永远只吃半碗,满口什么君子慎独的大道理……”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蒙眼侍女压抑着说道,嗓音中带上一丝崩溃的低吼。
“为什么不能提?你心虚?”乌斯却更加来劲了,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近乎亢奋的恣肆笑容来,反而更加凑近了些欣赏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还是说,你怕了?”
“乌斯!”
“别吵,我听得见。”
乌斯重新直起身子,盘膝坐在床榻上,毫无顾忌地挖了挖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既然你为了那个人抛弃了他,如今又摆出一副感伤故人的模样,不觉得可笑吗?还是说,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把自己活得跟个笑话一样。”
说完,他还当真笑了两声。
蒙眼侍女的表情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是故意激怒我的,”她淡淡道,“为何?你不打算与我们合作了吗?”
乌斯无趣地收回了视线,像是陡然间被抽走了生机。
他盯着不远处的假山松柏,冷淡道:“我可没说,只是偶然心血来潮而已。”
“别忘了,以那位大人的通天手段,天下无人得以逃脱其掌控,”蒙眼侍女说道,既是提醒,也是威胁,“你是黄龙教的教主,就更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乌斯指尖一动,手中的橘子噗叽一声被他捏出了汁水。
黏腻的橙色汁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流淌,他盯着它发了一会儿呆,垂下眼眸,伸出通红的舌尖,顺着手背瘦削凸起的骨节,缓缓将汁水舔舐干净。
“真可惜,浪费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橘子丢到旁边的花坛中。
“要我做什么?”
蒙眼侍女见他服软,也并未出言嘲讽,相反,还朝着乌斯微微俯身,恭敬道:“请您完成那位大人交代的命令。”
“他只让我配合孙恕。”
“兵部尚书的位置,暂且还没有他人能够替代。”蒙眼侍女道,“孙恕有他自己的使命,在完成使命前,他还不能死。”
乌斯瞥了她一眼:“我现在就是个死人,死人怎么救活人?”
蒙眼侍女微微一笑。
“教主此言差矣。”
她意味深长道:“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好用多了。”
*
“轰——!!!”
一声震天巨响,烟尘漫天。
郦黎紧紧捂住耳朵躲在墙后,等烟尘稍稍散去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还没看清什么呢,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尘和浓浓火.药味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戴个口罩,挡灰。”
霍琮把随身携带的口罩递给他,郦黎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备上了,看来还是自己这方面的经验太少。
站在他们身边的陆舫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