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显得更瘦小和孱弱了,水将他的肌肤泡得惨白,脸是灰青色的。
他两条胳膊打颤,一边安慰松松,一边去扒那些浸满水的衣服。
有的衣服是冬天的棉衣,被水浸透之后,重得仿佛有千斤,温潼手指根本使不上力气,拽也拽不动。
他体力透支到已经麻木了,什么表情也没有,机械性地去扒衣服,重复着,“马上、马上就好了。”
水漫过了他的胸前。
松松在一堆湿衣服里,也只剩一个脑袋露出来。
“呜呜呜呜。”松松哀哀地叫。
“别,别害怕,我会,会救你出来的,别害怕。”
他让松松要害怕,自己的身体却剧烈地抖着。
松松最先听见,它动了动脑袋,耳朵竖起来,朝外面汪汪叫。
“怎么、怎么了,你听见什么了吗?”
松松继续朝着外面叫,接着温潼也听见了。
嗡嗡声带着呼啸,一直在它们头顶的位置盘旋,温潼缓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是直升飞机。
他灰青色的小脸挤出一个笑容,“有人,有人来了。”
他们此刻在屋子里,温潼害怕直升机没有看到人飞走,脑袋抵着松松的脑袋安抚它。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马上回来。”
温潼慢慢地摸索走到杂货室门口,刚打开门,一阵气流便裹挟着风雨打在他脸上,几乎要把他孱弱的小身板吹翻。
温潼用力抓住门框,五官都因为这强劲的气流而扭曲起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外面的状况。
一架飞机在天台上空停留着。
飞机有灯,几乎将温家房子的上空整个照亮了,温潼清楚地看到,直升机的舱门打开,穿黑衣服,身形高大的男人拽住速降绳慢慢地下落。
温潼在电视上看过报道,其他地区发生洪灾后,也会有这样的消防员救援,温潼便也以为来救他的是消防员。
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会丧命的地方,除了那些伟大的消防员会不顾生命地来救援,不会有别人了,这样想着,温潼终于一抖一抖地哭了起来。
“求求、求求你,救救松松……”温潼跪在地上,发出微弱求救。
男人落地,那么迅速地取下绳子,来到他的身边。
“温潼。”
这个声音,温潼猛地抬起头。
英俊的脸庞在黑夜中有一种温和的苍白,眉眼越发深邃寂静。
“叔、叔叔……”温潼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傅明义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温潼身上。
“是叔叔。”傅明义强忍心中的涩痛。
分开不过几个小时,离开他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而此刻身上沾满了泥污,灰青的脸蛋麻木和绝望。
傅明义几乎不敢想,在洪水冲过来的时候,温潼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在被困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害怕吗?哭了吗?喊爷爷了吗?
傅明义捧起他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泥点和泪珠,然后把他的脑袋用力地按在怀里,到此刻,他手的微微颤抖才停止。
“没事了。”傅明义轻轻地说着。
直升机上又下来一个人,是陈助理,他头上戴着一个探照灯,往四周看了看。
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冲,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天台也会被淹掉。
“傅总,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陈助理语气凝重。
“松松、松松还在里面……叔叔,它被压住了。”温潼从他怀里抬起头。
“恐怕来不及了,而且狗没有办法上去……”陈助理忧心道。
傅明义拨开温潼的头发,露出他的眼睛,柔声,
“先让陈叔叔带你上去好吗?”
陈助理一惊,瞬间明白傅明义要做什么了。
他要去救那条狗。
这样冒险救了人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去救一条狗呢。
“傅总,太危险了。”陈助理忍不住多嘴,“要不然我去吧。”
如果傅明义真的出事,有十个他也无办法抵罪。
“我,我和你一起去。”
温潼仰着脸,拽紧他的衣服。
“不行。”
傅明义刚才摸他的脸,皮肤是冰凉的,再被水泡下去很有可能会失温。
傅明义把绳子的安全带绑在温潼身上,“我们快一点。”
温潼不肯系,别起来,“要,要和你一起去,叔叔,让我一起去。”
“再这样下去,我们和松松都会有危险。”,
“陈牧,帮我看好他。”傅明义沉声。
留下这句话,傅明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杂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