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五鼓登鸣,圣驾临朝。
元武帝拖着“病体”上朝,最近朝会都把注意力放在春耕上。
因为朝中的人多半都体会过玉粟的好处,所以朝廷准备在那些农田匮乏的高山推广玉粟种植,在低洼肥沃的地区继续种植大米。
其实区域很好划分,朝廷只需把政令颁布下去,那些地主富人,把田地租让给佃户时,只需要告诉他们朝廷的规定,让他们按照朝廷说的耕田种地即可。
而且张远设计的农具,轻便锋利,在土质松软的地方,就算不用牛来拉犁耙也可以开荒种地,这完全可以解决没有耕牛那些农户的烦恼。
加上朝廷会委托白家,按户提供玉粟的种子,只要农户勤快,等到秋收一过,冬日便不会受冻挨饿了。
然而让朝廷困扰的是,一旦玉粟的种植交付给民间,有些商贾嗅到商机,便会拼了命地开荒耕种,然后把种出来的粮食运送到他国贩卖。
这时的人并不了解过度开荒的后果,认为这是百姓勤劳致富,国家兴旺发达的表现,然而风先生却提出异议,据理力争。
此时,他又道:“陛下,臣反对过度开荒,一旦山坡成为农地,树木都被砍伐殆尽,大雨倾盆之时,山上的泥土便会被
雨冲到坡下,然后在山脚沟壑间汇聚成沙河,淹没良田,从而造成严重的后果。”
“您看西戎草木稀少,所以遍地都是黄沙。如果我们把树砍光了,都拿来种地,虽然可以满足一时所需,但绝不是长远之计,大秦不能成为第二个西戎。”
户部尚书有他自己的看法:“陛下,近几年的天灾人祸,几乎耗空国库,我们需要大批粮食带来的收益,这样才能让国库充盈起来。”
工部尚书也站在户部尚书那方,他道:“陛下,过度开荒的后果至今没有得到论证,大秦人杰地灵,地域辽阔,臣并不觉得百姓能把这片土地开光。”
“与其担忧那些没有发生的事,不若把握当下,户部尚书说得对,我们急缺银子,而开垦种地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
一时之间,朝廷的声音几乎倒向支持开垦那方。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风先生的高瞻远瞩,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风先生那样,有十数年的山居经验,能亲身体验砍伐树木带来的伤害。
元武帝静静地听着,最后他看向长孙焘:“太叔,你怎么看?”
长孙焘越众而出,道:“臣在《群国列传》中读过一篇传记,说古楚有位皇帝,他为了死后升天,听信术士
的挑唆,从而大兴土木,建造他的宫殿与陵墓。”
“古老的树木都被用来建造房屋,山坡上只余一些经不住风霜雨雪的小树苗,后来古楚经历了一场罕见的大雨,结果山洪爆发,山坡被大雨冲垮,滑/落到沟壑之中。”
“国土内一条清澈的河流变得浑浊,满是泥沙,既不能用来灌溉,也不能用来饮用,迫使成千上万的人远走,重新寻找安居之所。”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光秃秃的山坡被太阳炙烤了几年,竟再也长不出草木了,而那片富饶土地,也变成贫瘠的戈壁。”
“百姓们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的,从而发生了暴/动,古楚那个强大的帝国,最后也成为了黄沙之下的废墟。”
“臣相信这个故事,在众的人都知晓,但不知大伙,为何视而不见?”
“陛下,臣认为一个国家千秋万世,靠的不是一时的国库充盈,更不是一时的物阜民丰。靠的是每一代人的辛勤劳作,靠的是子子孙孙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创造力。”
“若是我们只看眼前,而不顾后代的死活,若是我们只追求一时的兴盛,而枉顾千秋之业,那么大秦亡国,还需几年呢?”
一番话,听得众人沉默了。
不是因为都赞同长孙焘的观点,而是他们不想成为亡国的始作俑者,所以哪怕不赞同,也不敢说一个字。
元武帝忍不住唏嘘——真的没有人比他的皇叔更适合做皇帝。
以往皇叔还是淇王时,他绝不会在大殿之上说真的一段长篇大论,必然会三两句噎得众臣说不出话。
可如今成为储君后,他行事似乎内敛了许多,也更能被天下人接受,但其中所隐藏的锋芒,不减当年啊!
这时,陆明邕冷冷地道:“陛下,臣知道大伙都在想什么,在众的大人,谁家没有一大堆田地,若是允许无限开荒,充盈国库的同时,也充实大伙的口袋,否则大家浪费这么多口水做什么?”
被戳中心思,众人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不过谁也不敢惹这个煞神,生怕散朝后被暴揍一顿。
见朝臣不再言语,元武帝道:“朕虽短命,却不想做亡国之君,正因为短命,才知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可贵。我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
“风相,朕限你三日内拟定出一个开荒计划交给朕,若无太大问题,立即全国推行。”
“在此期间,谁若敢以朕此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