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原主载入的记忆作祟,朱樉明明厌恶极了邓蝉,但心底就是起不了杀心,甚至还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情绪在一点点涌上心头。
他很不喜欢这种难以自控情绪的感觉,于是乎便唤了亲卫来,直接下令将邓氏赶走。
命令下达之后,朱樉也不想在府里头待了,径直走出了房门,而他的身后,高启强的弟弟高启盛则顺势跟了出来。
拥有原主的记忆,朱樉自然知晓高氏兄弟的名讳,他不由得咧嘴打趣道。
“小盛啊,你这名字取得就很罪恶,以后少求签,多拜佛知道么?”
高启盛一脸懵逼,但他还是点头应声道。
“属下遵命,只是王爷,我也不曾求过签呐,咱没这习惯。”
说话之时,朱樉陡然听见前院有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他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当即又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居然忘了这茬,我是真该死啊。”
边上的高启盛都看傻了,他寻思也没说啥啊,这王爷怎么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大耳贴子,完了还露出一脸的自责之色。
但很快,高启盛便知晓了原由,只听朱樉快语道。
“小盛,传我命令,即刻遣散那些民夫,每人给个二两银子,当作他们的人身赔偿。”
人身赔偿?
高启盛人都傻了,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朱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朱樉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否则怎么会下达这种完全不符合对方人设的命令来。
朱樉都发话了,可见高启盛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当即脸色微沉,语气不善道。
“怎么还不去?”
“哦哦,属下这就去。”高启盛身子一抖,当即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朱樉则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寻得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起了全程。
之见此时的外院一角,已经搭建起了一座阁楼的雏形,根据记忆,他知道这座阁楼是专门为邓氏所建,
而为什么要建这座阁楼呢?
答案是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邓氏与原主觉得秦王府太空旷了,还不够气派,所以便大兴土木,强征徭役。
这些民夫大冷天的,身穿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衣,冻得鼻涕横流,但因为忙于做工,根本没有时间擦拭,白雪淋头,双颊黑红,模样显得脏乱不堪。
他们还脚趾生疮,手长血泡,肩膀也因为不断扛起重物而被磨的透出血色来,
朱樉一眼扫过,当即生出于心不忍,他们完全是一副封建社会下备受压迫的奴隶模样,令他十分揪心。
看着皮包骨头的他们,很难想象,他们到底每天吃的都是什么吃食。
念及至此,朱樉走向人群。
然而当他露面在一众徭役面前时,但凡是瞅见他的民夫,脸上都出现了浓重的恐惧之色,一个个惶乱退后,犹如见到魔鬼似的。
观察到人群动静,高启盛来到朱樉身边,有些尴尬道。
“王爷,这里交给属下就行。”
然而朱樉却摆了摆手示意高启盛退下,脸色沉着的看向民夫们,他高声道。
“过去是本王之过,从未听父皇之教诲,身为此地藩王,却只知滥使民力,从未体恤过百姓们的艰辛,本王在此对你们致歉!”
说完,朱樉弯腰,向着面前的百姓们深深鞠躬,足足停顿了三秒才重新起身。
这一幕仿佛一道惊雷,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傻了,他们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身为洪武爷的嫡次子,大明开国的诸王之长,秦王朱樉竟然跟他们这群“贱民”躬身认错?
这他娘的简直是闹妖了啊!
民夫连同外院看到这一幕的侍女仆役乃至侍卫,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珠子,一个个表情错愕至极。
“王……王爷,您没事吧?”一向口齿伶俐的高启盛,此时被惊的连说话都结巴。
朱樉瞥了对方一眼,冷声道。
“闭嘴!”
旋即他吩咐道。
“你去后厨去二十五石粮食来,给在场之人分下去。”
“啊?”
高启盛长大了嘴巴,看朱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他试探着问道。
:“那既然发粮了,二两银子还给么?”
朱樉眉心微皱,伸手一拍高启盛的脑门。
“本王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发银子就是要发,说了发粮食,那就是要加上去发,赶紧去!”
“诶,好嘞。”高启盛当即应声,转头冲手下吩咐了两句,旋即便向府库而去。
而朱樉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寻了个前院的亭子坐下,目光定定的看着聚拢在一起坐立不安的民夫们。
“怪不得张养浩为说出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来,这样的时代,属实是底层百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