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参加招聘会面试之后,孔令德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尤其是他定制为手机铃声的那首经典老歌《迟到》,一经响起,他都慌乱得心惊肉跳,好像这首歌就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儿,稍微一碰,便是钻心的痛。
面试结束回来之后,孔令德并没有告诉父母亲他们任何消息。他不是不讲,而是不敢讲,讲什么?其实,他很想告诉他们的,那天母亲一边帮他熨烫衣服一边还念叨个不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啊!有个好的工作,有个好的生活,有个好的家庭……只是,面试最终结果还没公布出来,他就只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等到应聘有眉目了,再跟他们说也不迟。把一个利好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两位老人高兴,不是更好么!
孔令德又往远点想,自从大学毕业以后,都已经过去几年了,稳定的一份工作没找着,成天不是像打零工一样在小小的修车店里耗着,就是无所事事地呆在家中看小说玩手机,青春年华都被消磨得没棱没角了,差不多真的成为了海明威笔下的“颓废的一代”了。
父亲孔祥明倒没说什么,尽管当初他也竭力反对孔令德读技校,尤其反对他放弃去读就业相对容易的师范专科学校。
“不撞南墙不回头!”父亲孔祥明那天在他临出门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如此。孔令德在心里细细品味父亲说这句话的深层次意味。
事实上,当初选择读技校而放弃读师范专科学校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四叔孔祥东的意见和父亲代课老师痛苦经历留下的阴影所致。孔令德也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他对“孩子王”天生就有抵触心理,却对敲敲打打、修补焊接以及电路图等东西感兴趣,所以最终也顺水推舟,报读了东河市技校,而且还特别选择了电子维修工程专业。
谁曾想,时代发展变化太快了,等他三年技校学成毕业,形势与政策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他所学的专业就业率不高,但毕业生却很多,光本科生都差不多把就业门槛踩塌了,哪里还会有他这个普通技校毕业生的“一瓢羹汤”喝!
几年时间,对于孔令德恍若一梦,但身边的父母却明显苍老了许多。父亲那张原本红润饱满的脸,也已经松弛有了更多的皱纹,虽然人看起来精神头十足,说话声音还算洪亮,但是也难免三天两头出现头晕头痛,腰酸背疼,腿发软,膝关节疼痛之类的毛病。母亲就更显苍老了,腿脚早已不灵便了,出门得带根拐杖,还得小心翼翼的。曾经的一头乌发已是布满了银丝,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倘若笑起来就更明显了。如果她不说,孔令德还不知道她居然上下门牙都是镶嵌的假牙了呢……
而他那不争气的弟弟孔令智,就更别提了,到目前为止,他找的活儿基本上每次都干不满半年时间,不是让老板“炒了鱿鱼”,就是他炒了老板的“鱿鱼”,牛逼得很哩!
孔令德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他心里是多么希望此次应聘能够成功,遂他所愿,把生活安定下来。
所以,他对从外面打进来的每一个电话都十分敏感或者高度紧张,是可以理解的。
面试考核后的头一天,只有两个电话打进来。一个是与他一道参加应聘并进入面试考核的高二同学林天武,也就是绰号“林冲”的那位,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他来了电话。当时手机就放在沙发上正在充电,孔令德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以为是应聘公司的电话,抓起来一看却不是,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蔫了,脸上写满了失落与惆怅。原来林天武是想邀请他晚上出来喝酒唱歌嗨皮嗨皮一下,放松放松心情,被他婉然拒绝了。他不想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带着一身的酒味去见招聘公司的领导——即使这次应聘不成功,也要给人家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嘛。
第二个电话则是冯诗语的,还是那个孔令德十分熟悉的“520”尾号。令人奇怪的是,打电话的并非冯诗语本人,而是她的闺蜜田园。她用的是冯诗语的手机打过来的,她告诉他,冯诗语这次急急忙忙地回来,是应付她母亲给她安排的一场相亲会,但是相亲没有结果,主要是冯诗语一个都看不上……孔令德听完后,心里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也让田园帮转告冯诗语,昨天他去应聘广安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助理职位,具体是什么助理他没有说,只告诉她这两天在等候通知,过两天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孔令德心里却犯嘀咕了,这个冯诗语怎么啦?为什么要让田园帮着传话?这样又把孔令德给弄糊涂了。
这一天孔令德几乎没有迈出家门一步,他就专心致志地在家里等待,等待那个可能令他激动也可能让他失望的电话。说实在的,面试主考官梁红艳都明确告诉他了,是“两天后等候通知”。这才第一天,孔令德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
夜晚躺在床上,他转辗反侧,脑细胞依然十分活跃,各种各样的画面或可能的结果,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呈现,就像电影或循环播放的音乐,不断电就根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