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射月靥(1 / 4)

在上都的街头巷尾,一群不良少年横行霸道,他们大多剃着光头,皮肤上刺满了各式图案,活脱脱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这群家伙常常纠集在一起,手持拳头乃至弓箭进行抢劫,甚至有人敢抓着活生生的蛇跑到酒馆闹事,还有人用羊腿骨当作武器袭击他人。当时的京兆薛公上报朝廷,要求各地里长暗中统计这类恶少,共计约三千余人,全部依法杖责致死,尸体陈放在市场示众。对于那些脸上刺有青记的家伙,一律采取炙烙方式去除标记。其中,有个叫张幹的大力士,他在左胳膊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则是“死不畏阎罗王”,嚣张至极。还有一位王力奴,更是花了五千文钱,请刺青师傅在其胸腹上精心雕琢出一幅微型山水画卷,亭台楼阁、池塘花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精细程度堪比绘画。薛公毫不手软,也将他杖毙。

在这帮恶徒中,有个名叫赵武建的贼寇,浑身上下刺了一百六十多处图案,包括番印、盘鹊等,左右肩膀上还刺着一首诗:“野鸭滩头宿,朝朝被鹘梢。忽惊飞入水,留命到今朝。”另一个叫宋元素的家伙,被抓捕于高陵县,全身刺有七十一处图案,左臂上刻着:“昔日已前家未贫,苦将钱物结交亲。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右臂上则刺着一只葫芦,葫芦口伸出一个小人头,样子像极了傀儡戏中的郭公。县吏们看了迷惑不解,宋元素解释说那是个葫芦精。

李夷简在元和末期任职蜀地,那里有个市井恶霸赵高,喜欢斗殴,常进出监狱。他满背刺着毗沙门天王画像,以至于狱卒都不敢打他背部,反而让他越发猖狂,成为坊市的一大祸害。李夷简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亲自将其捉拿到衙门前,拿出一根全新打造的硬木棒,棒头直径三寸,命令手下狠狠打在赵高背上的天王画像上,直到打完为止,前后打了三十多下。被打后的赵高过了十来天,赤裸着身子在各家门口哭喊,请求筹集修缮庙宇的功德钱。

蜀地的小将韦少卿,是韦表微的堂兄,他不爱读书,却痴迷于刺青。有一次,他的叔父让他脱衣服查看,发现他胸部刺了一棵树,树梢上有几十只鸟,树下挂着一面镜子,镜鼻上系着绳子,旁边还有个人正在拉扯。叔父不明白其中含义,询问韦少卿,他笑着回答:“叔父难道没读过张燕公的诗句吗?这就是‘挽镜寒鸦集’啊!”

荆州有个街市上的青年葛清,勇敢坚韧,从颈部以下满身刺满了白居易舍人的诗句。我曾经与荆客陈至一起找他来看,他不仅能解说每处刺青,甚至连背上那些诗句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如说到“不是此花偏爱菊”,他指着一处刺青,上面就有一人举杯站在菊花丛中;说到“黄夹缬林寒有叶”,他指向一棵树,树上挂着缬绸,上面花纹精致细腻。他身上总共刺了三十多处诗句,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肌肤,陈至称他为“行走的白舍人诗集”。

我的门下骑士路神通,每当参加比武较量时,能头顶重达六百斤的石伞,还能咬碎数十颗坚硬的石粟。他背上刺着天王像,自称由此获得了神力。每逢初一十五,他会准备好乳糜,袒胸露背,烧香礼拜,还让妻子儿女祭拜他的背上的天王像。

崔承宠年少时参军,擅长玩驴球,身手敏捷犹如粘胶附体一般。后来他官至黔南观察使,但年轻时他曾大胆地在全身刺上一条蛇的形象,这蛇从右手开始,张开的大嘴吞食着两根手指,然后缠绕着手臂,穿过脖子,蜿蜒曲折在腹部,最后尾巴搭在大腿直至膝盖。面对宾客时,他总是遮住双手,然而酒酣之际便豪放袒露双臂,挥舞拳头,故意捉弄乐师演员们说:“小心蛇咬你哦!”吓得那些优伶们大声尖叫,做出痛苦万分的表情,以此为乐。

在宝历年间,长乐里的一位居民在手臂上刺青,引来数十人围观。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穿白衣、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没走几步远,这位居民刺青的地方血流不止,剧痛钻心,瞬间就涌出了好几升血。周围的人怀疑是刚才那个看热闹的人做了手脚,于是让那位居民的父亲去找那人。尽管那人坚决否认,但在父亲苦苦哀求之下,他终于捻起一把土,像是在施咒语般地说:“把这个涂上,血就会止住。”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血立刻停止了流淌。

我有位远房表哥名唤遘,贞元年间,他曾在黄坑附近经历一件怪事。他的随从捡了几块骷髅碎片打算用来制药,其中一块骨头上有“逃走奴”三个字,宛如淡墨刻痕,这才得知那是烙铁烫伤并深深嵌入骨髓的印记。当天晚上,随从梦见一个人捂着脸向他要回那块骨头,声称:“我很羞愧,如果你帮我好好安葬这块骨头,我会赐福给你。”随从惊醒后汗毛直竖,立即把那块骨头埋了起来。之后,他还真因一些事情得到了神秘帮助,并因此发了一笔不小的财,据说积累到了近十万贯才去世。

蜀地一位名叫尹偃的将领麾下有个士兵,因为迟到受罚。士兵喝醉了酒,不服管教,声音洪亮地为自己辩解,尹偃大怒,对其连抽数十鞭,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个士兵的弟弟恰好在军营担任典狱官,兄弟情深,对此愤愤不平。于是,他用刀割开自己的皮肤,刻上“杀尹”二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