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约那也是真龙做的,就像那些爬上李子树的记忆,那些进入使者殿堂的记忆,以及其它许多悄然进入令公鬼脑海中的记忆。
大约这些记忆全都是他的幻想,疯狂的意识中疯狂的梦,就像那个声音一样。
令公鬼意识到自己在踱步,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不停地活动,否则痉挛的肌肉就会从他的骨骼上剥离而去。“我没有疯,”他喘息着。现在还没有。“我不是……”开门的声音让他猛然转过身,心中期待着紫苏的出现。
站在门口的还是鬼靖英,一名穿深蓝色衣服的矮壮女人仿佛完全是被她撑起来的。那个女人的头发大多已经变成了灰色,面孔生硬鲁钝,但是相当憔悴,一双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令公鬼想命令她们离开,让他一个人待着。他真的是一个人吗?真龙只是个梦?只要她们离开他……这名矮壮女人叫林佳树,是他在雨师城建立的学舍校长,一个非常实际的女人,实际到很可能根本不相信上清之气的存在,因为她既没有见过它,也没有接触过它。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令公鬼努力让自己看着她。不管是不是疯了,是不是一个人,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甚至是那些最小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够代替。责任重过高山。“出什么事了?”他用力所能及的最温和的口吻问道。
林佳树突然哭了起来,她蹒跚着跑到令公鬼面前,伏倒在令公鬼的胸膛上。当她能够清楚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令公鬼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梅兰娜跟在谢惠连身后,不过她并不敢太靠近这位姐妹。有上百个问题几乎要从梅兰娜的嘴里蹦出来,但谢惠连不是那种能随便被拉住袖子的人。该和谁说话,什么时候说话,这全由谢惠连一个人决定。秋桑也保持着沉默。她们两个就这样跟随谢惠连走过一条条走廊和阶梯,先是抛光的大理石,然后是普通的暗色石头。
梅兰娜与她的无为派姐妹交换了个眼神,瞬间感到一阵苦闷。她并不真正了解这个女人,但秋桑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坚强的神情,就像一个姑娘正要去见初阶生导师时那样,充满了想鼓起勇气的决心。但她们已经不是初阶生,更不是小孩子了。她张开嘴,又闭上。前方那个悬挂着月亮、星星、鸟和鱼的灰色发髻,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谢惠连就是……谢惠连。
梅兰娜以前见过她一次,虽然那次只是单方面听她讲话。那时梅兰娜还只是一名初阶生。所有宗派的姐妹都来拜访谢惠连,她们流露出的敬畏之情是显而易见的。谢惠连曾经是被用来评判所有新初阶生的标准,在仪景公主之前,梅兰娜不知道还有哪个初阶生能及得上这个标准,更遑论超越它了。
在很多方面,谢惠连这样的鬼子母都是千年来独一无二的。梅兰娜从未听说过有人拒绝成为宗派守护者,但她听说谢惠连曾经拒绝过姐妹们的推选,而且至少拒绝过两次,据说她也拒绝了成为鼍龙派的首脑。
还有传闻说,当长老会打算推举谢惠连成为丹景玉座时,她立刻从白塔消失了十年之久。除非有必要,否则她平时也不会在白塔多逗留一天。但不断会有关于谢惠连的讯息传到白塔,那些故事让许多姐妹瞠目结舌;其中的危险让许多梦想得到长衫的姑娘不寒而栗。她是鬼子母中的传奇。
当谢惠连宣布退休,彻底离开世事纷争时,梅兰娜已经戴上长衫超过二十五年了。又过了二十五年,楼兰战争爆发,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谢惠连早已经死了。
但是当那场战争进行到第三个月时,谢惠连重新出现,那时跟随她的两名护法早已人老齿疏,但仍刚硬如铁。有人说谢惠连一生中拥有过的护法比大多数姐妹穿过的鞋子还多。厌火族人从嘉荣城撤退后,她又一次退休了。有人甚至相当认真地传说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冒险的火星,谢惠连就永远不会死。
这当然是初阶生们的胡说。梅兰娜坚定地提醒自己,即使是我们,最终也会死亡。但谢惠连就是谢惠连。如果她不是在令公鬼被虏获后才来到城里的鬼子母之一,太阳就不会在今晚落下了。梅兰娜伸手想调整一下长衫时,才意识到长衫还挂在自己的房里。这太荒谬了,她不需要提醒自己是谁。如果面前的不是谢惠连……
两名智者站在走廊的一处十字路口上,看着她们走过。暗色头巾下,她们以冰冷的浅色眼睛盯着这些鬼子母。她们是鬼婆四和丽恩,两个人都能导引真气,而且力量相当强大。
如果她们在小的时候就来到白塔,可能已经晋升到很高的位置了。谢惠连径自走了过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两名脸色阴沉的野人。但秋桑却没有对她们视而不见,她皱起眉,低声说了些什么,细辫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微微晃了晃。梅兰娜的眼睛则一直盯着地板。
毫无疑问,现在梅兰娜必须向谢惠连解释昨晚在她和其它人被带进宫之前与智者们达成的……妥协。秋桑并不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参与其中。梅兰娜也不能指望之桃和连翘,或是其它能让她推卸责任的人会出面帮她。
这应该可以被看成是一种妥协,大约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了,但梅兰娜非常怀疑谢惠连是否能知道这点。她真希望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