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骨冠冕的大厅看上去和她从厨房小门匆匆离开时完全一样,护法们坐在桌边,有些人在玩着牌和棋,另外一些人在掷骰子。
当紫苏走进大厅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她。看到是紫苏之后,他们又都低下了头。辛珂宁夫人正站在贮酒室的门口,枸骨冠冕的酒桶并不是沿大厅墙壁排列的。她的双臂交叠在胸前,脸上堆满了不愉快的表情。
酒桌旁边只有护法,而护法们很少会喝酒,即使喝也只是喝一点。无论桌上摆着多少只杯子,紫苏从来没看见它们被碰过。她在大厅里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大约能告诉她一点事情的人。
宾须无一个人坐在一张桌边,正在玩赌博游戏,他经常绑在背上的那两把剑正靠在他手边的墙壁上。他有着颇具贵族气质的鼻子,两鬓则已经完全变成灰色,虽然已经是满脸皱纹,但有着另一种样子的俊美。
当然,大概只有爱上他的女人会称赞他漂亮。他曾经是司吾的一位庄主。他曾经去过每一个国家的宫廷,在那些旅程中,他总是要随身带着一个小图书馆。在赌博中无论是输是赢,他的脸上总是一副轻松的笑容。
他能够背诵上古诗词,演奏琵琶,跳起舞来更像是梦幻一样。简而言之,除了是之桃的护法之外,他就是那种紫苏在遇到令公鬼之前很喜欢的男人的类型,实际上,紫苏现在也喜欢这样的男人,只要她能在想令公鬼之余注意到他们。
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宾须无似乎总是以一种不同于其它司吾人的眼光看待紫苏————就像是看待一个小妹妹,不时和她谈心,给她一点小建议,以免她在放荡不羁的生活中跌断脖子。
他告诉紫苏,她有一双美丽的腿,但他绝对没有想过要去碰它们。而且,如果有任何人未经紫苏的允许就想去碰它们,他一定会扭断他们的脖子。
他以灵巧的动作将那些结构复杂的铁片拼在一起,然后放进一堆已经拼好的铁片里,又从另外一堆铁片中取出了一份新的,然后朝着坐到桌子对面的紫苏笑了笑,“雪里青回来了,脖子没有摔断,没有被绑架,也没有成亲。”总有一天,紫苏要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总是对紫苏这么说。
“我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宾须无?”
“你是在问,除了那些姐妹们从王宫里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像山中的狂风暴雨以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像往常一样,那些拼板在他手中被分解成碎片,仿佛是有上清之气在其中发挥作用似的。
“是什么让她们如此烦恼?”
“我觉得,大概是令公鬼。”那些拼板像散开时一样在他的手里被轻松地拼接起来,然后被扔到玩过的那一堆里,接着立刻又有另外一组拼板被扔了过去。“我在几年前玩过这个。”他表示道。
“但她们为什么会生气,宾须无?出了什么事?”
黑色的双眼望着紫苏,如果豹的眼睛是黑色的,那就应该和宾须无的眼睛一模一样。“紫苏,一只羔羊如果把鼻子探进错误的兽穴~里,大约它的耳朵会被咬掉。”
紫苏打了个哆嗦。那句话真是没错————陷入爱河的女人会做出各种愚蠢的事情。“我当然要避免这种事,宾须无,我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要在梅兰娜和王宫之间传递讯息,有时我可能会不自觉地踏进某个不该涉足的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鬼子母们会停止每天和他的会面;为什么她们又去了王宫;为什么今天去了那么多鬼子母,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是三个。我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不止是耳朵被咬掉的事情。梅兰娜不会告诉我这种事,除了对我下达指令之外,她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只是提示一下好不好,宾须无?好不好?”
宾须无开始研究手中的拼板,但紫苏知道,他是在思考,因为那些复杂的铁片在他的长手指间转动着,却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
大厅后方出现的人影吸引了紫苏的注意。她半转过身,脖子却又立刻僵住了。两名鬼子母走进大厅,从她们的样子来看,她们刚刚沐浴过了。上一次紫苏看见这两个人还是在几个月以前,那时浣花夫人听到有许多传闻说令公鬼在黑荒漠的某个地方,就派她们去了那里。鬼去疫和苍术夫人的目标应该是荒漠,不该是玄都。
除了看不出年龄的无瑕容颜之外,鬼去疫的棕色短发和方形面孔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农妇,但现在这张脸上正显露出严酷的决心。
苍术夫人身材匀称,容貌端庄,看上去完全符合她的身份————斗姆崮国主的妹妹,一位拥有强大权势的贵族。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不停地闪烁着,仿佛在说明她要宣判一桩死刑,并且会很喜欢这个宣判。影像和灵光在她们身周不断闪现,就如同其它鬼子母和护法一样。
而当其中一个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身上的时候,紫苏的视线立刻就被它吸引住了,那是一片棕黄色和深紫色的灵光,它们的颜色没任何意义,但那道灵光让紫苏停止了呼吸。
紫苏所在的桌子距离楼梯并不远,但那两个女人在走上楼梯时并没有看紫苏一眼。在独狐陈的时候,她们也从没注意过紫苏,现在她们只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她们的对话上。
“采蓝早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