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绕过脖子的绳子,就像那些湿地人做的那样。”芒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告诉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会去那里。愿你今天找到水和阴凉,令公鬼。”
“愿你找到水和阴凉,芒金。”令公鬼悲伤地对他说。
“我觉得,”当房门在芒金背后被关上时,夜娇靡说,“他真的会自己走到绞刑场去。哎哟,别那样看着我,鬼玄元,我不是要责难他或是楼兰的骄傲。”
“六天!”令公鬼向夜娇靡咆哮了一声,“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见我。已经过去六天了,你们却把它丢给了我。杀人就是杀人,夜娇靡。”
夜娇靡摆出庄严的仪态,但她的口气却像是要保护自己。“我不知道如果有一个男人走到我面前,说他犯了杀人罪时该怎么办。他娘的节义,他娘的楼兰和他们他娘的骄傲。”粗话从她嘴里冒出来让人觉得很奇怪。
“你没理由对她生气,令公鬼。”鬼玄元插嘴说,“芒金的义是对你的,不是对她的,也不是对我的。”
“他的义是对那个被他杀死的人的。”令公鬼冷冷地说。鬼玄元看上去非常震惊。“下次如果有人杀了人,不要再等我,你们要执行律法!”
大约他没办法再向一个他认识并喜欢的人宣判死刑了。他知道,如果没有选择,他还会这样做,但这让他哀痛至深。自己都变成了什么?
一个人命运的转轮。真龙
喃喃地说着,没有仁慈,没有怜悯。
“还有什么问题你们想要我处理的吗?”令公鬼的声调明显地告诉他们,所有问题都要由他们自己去解决。鬼玄元微微摇摇头,夜娇靡的脸红了一下。“好。那么安排一下芒金行刑的日子……”
这很痛苦吧!真龙发出沙哑的笑声,那就去伤害别人,让他们代替你。这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他挺起背脊,不让那座高山压倒他。
“明天执行绞刑,告诉他,这是我说的。”
令公鬼不想也不能沉浸在这件事里,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还要人要见,匠人们等他很久了。
在这些手艺匠人之中,令公鬼认识金一,他是一位制作透镜的师傅。他正站在一组各种尺寸的透镜旁,不停地用一块条纹手绢擦着自己光亮的头顶。
“用它们能在一里之外数清一个男人的鼻毛。”他说道。
金一的一片透镜像他的脑袋一样大。他还画了一张十八尺长的千里镜结构图,这是用来观星象的。金一总是想看到很遥远的东西。
当令公鬼仔细研究金一画的结构图时,夜娇靡装出一副平静而又满意的神情,事实上她对于不切实际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在突阕围攻雨师城时,她亲自制造出一张巨大的十~字弩,上面装满了杠杆和滑轮,它能将小型钩镰枪发射到一里外的地方,然后射穿一个人的身体。如果学校完全依照她的想法
运作,就绝不应该有人把时间浪费在不切实际的东西上。
“制造它。”令公鬼对金一说。大约它不像那张犁,没有实际的用处,但他喜欢金一。夜娇靡摇摇头,叹了口气,金一则立刻满面红光。
“而且我会奖赏你一百瓜子金,这东西看起来很有趣。”这句话引起人群的一阵骚动,而令公鬼一时也没能分辨出是谁的下巴掉得更厉害————是夜娇靡的,还是金一的。
和大厅里的其它装置相比,金一的装置也变得像那个筑路工程设计一样,还算是有道理的东西。一名圆脸男子用牛粪产生出一种气体,把它引到一根黄铜管的末端,并在那里点燃了蓝色的火焰,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
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女子做出了一个纸壳,这个纸壳可以飘浮在一只点着火的小铜火盆上方,如果不是用绳子系住,它就飘走了。她嘟囔着一些关于飞行,令公鬼相信自己没听错。还有一些和鸟的弯曲翅膀之类的话,她还绘制了设计图,令公鬼觉得那是一只木制的大鸟,但她说起话来非常辞不达意,让转生真龙完全无法知道她在说什么,而旁边的人也无法为她做出更详细的解释。
然后又是一名秃头男子,他向令公鬼展示了一大堆黄铜管、圆筒、杠杆和轮子。这些东西覆盖了一张沉重的大木桌,那张桌子上有许多沟槽和刮痕,其中一
些沟槽深得几乎要穿透桌面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的半张脸和一只手都被裹上了绷带。令公鬼一走进大厅时,他就开始焦急地在他的一个圆筒下面点火。当令公鬼和其他人站到他面前时,他挪动了一根拉杆,同时骄傲地露出微笑。
接着这套装置便开始颤抖,从它上面两三个地方嘶嘶地冒出蒸气。很快的,嘶嘶声就变成一阵阵尖鸣。而这东西抖动的幅度也变大了,发出不祥的呻吟声,尖鸣声又变成刺耳的长鸣。
装置也因为抖动得太剧烈而开始在桌面上移动。那个秃顶男人扑到桌上,摸索着从最大的圆筒上拔掉一个塞子,蒸气猛地喷射出来,变成一团白雾,然后那东西就停下来。男人吮着被烫伤的手指,努力做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很精细的工艺。”令公鬼说完就跟着一位主管走开了,“那是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