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是如何击败这种战术的?”令公鬼问。
“很难,除非幸运,一般你在楼兰发动进攻前根本不会发现他们,当你开始接战的时候,你要立刻派出骑兵,一举击溃,或者至少是拖延向你的侧后迂回而来的楼兰人。如果你能保留大部分力量,击败在正面牵制你的楼兰侧翼,你就能再依次击败其它楼兰之敌。”
“为什么你要学习如何与楼兰人战斗?”鬼笑猝喊道,“难道你不是当来下生弥勒尊吗?你不是要将我们绑在一起,恢复我们旧日的骄傲吗?而且,如果你想知道如何与楼兰人作战,问楼兰人就好了,不要问一个湿地人,他的办法不会有用的。”
“边境人每次都把它运用得很好,”鬼玄元的软靴在坚硬的地面上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胳膊下面夹了一个水袋,“对于刚遭受沮丧打击的人,他人总是会给予宽容,鬼笑猝,但赌气总要有个限度。你为了你对族人和血脉的义务而放弃了枪矛,毫无疑问,终有一天,你会让一名部族首领服从你的意志,但即使你只是乌孙最小的氏族中最小的聚居地的智者,义务仍然存在,而它不能被你的怒气所干扰。”
一位智者。令公鬼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当然,这才是她会去昆莫的原因。但他绝对想不到鬼笑猝会选择放弃枪矛,这肯定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被选择成为他身边的间谍。
突然间,令公鬼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她是不是能够导引真气,自从冬日告别夜之后,紫苏似乎是他生活中惟一不能导引真气的姑娘。
鬼玄元将那个发着溅水声音的水袋扔给令公鬼,微温的清水流进他的咽喉,如同清冽的美酒。他竭力不让一滴水洒在他的脸上,他不想浪费它,但这么做很困难。
“我觉得你大约想要学学怎么用矛。”当令公鬼最后放下半空的皮囊时,鬼玄元说道。
令公鬼这时才发现,部族首领的手里拿着两根矛,还有一对小圆盾。那两根矛看起来绝不是为了训练而制造的,每根矛杆的末端都装着一尺长的锋利钢尖。
无论是钢还是木头,令公鬼的肌肉已经哭喊着想要休息了。他的腿非常地想让他坐下来,脑袋则想躺下来。铁勒娜和那个说书先生已经离开了,但两个营地的楼兰人都还在看着他。
他们已经看着令公鬼练过了令人鄙视的剑,他们是令公鬼的人众,令公鬼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是他的人,这种联系不仅仅是一种表面的概念。
鬼笑猝也还在看着令公鬼,姑娘眼里的怒火更旺了,仿佛是在责备令公鬼为什么让鬼玄元这样教训她。
当然,令公鬼做什么样的决定,完全是和这个姑娘无关的。金多部和突阕部都在看着他,就是这样。
“那座山有时候会重得可怕,”令公鬼叹息一声,从鬼玄元手里接过一根矛,一张盾,“你什么时候能找个机会把它放下一会儿?”
“当你死的时候。”孔阳的回答很简单。
强迫自己迈开步伐,并竭力不去看鬼笑猝,令公鬼在鬼玄元面前摆好了架势。他还不想死,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想。
躲在卖货郎马车的阴影里,靠在一只高轮子上,马鸣瞥了一眼观看令公鬼的金多氏族队伍。他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背,那个家伙是个大傻瓜,竟然在这种热天里蹦蹦跳跳,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在太阳下找个遮蔽处,找点喝的东西。
马鸣在阴影里转动了一下身体,苦着脸望向手中杯子里的浑酒,那是他刚从一名马车夫那里买来的。
浑酒变得像菜汤一样热的时候尝起来真不是味道,不过,至少它是液体的。除了那顶帽子之外,马鸣还买了一根装着雕银烟锅的短管烟斗,现在那个烟斗就在他的外衣口袋里,和他的烟袋在一起。
做这些买卖不是马鸣的本意,他只想要一条能够离开荒漠的路,但卖货郎们现在似乎并不提供这项商品。他们还要做他们的买卖,虽然并没有什么人买他们的浑酒。
厌火族人根本不在意酒的凉热,但他们似乎是认为这种酒太淡了。来买东西的大多是金多氏族人,不过也一直都有突阕部族人从另一个营地过来。
鬼足缺和沙陀信凑在一起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不过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最后双手空空地回去了。
沙陀信一定是不想丢掉眼前的生意,他用他那双鹰眼盯着鬼足缺的后背,一名想和他说话的金多人叫了他三次,他才听到。楼兰人们并没有太多的钱币,但卖货郎们很快就开始接受银碗、金雕像和精美的壁挂,这些都是来自晋城的战利品。
楼兰人又拿出一袋袋天然的金块和银块,这让马鸣从地上坐起了身。他想和这些人赌上几把,不过厌火族人如果玩骰子输了,很可能会拿他们的短矛和马鸣说话。
马鸣很想知道这些金矿银矿都在什么地方,别人能找到金银的地方,他一定也能,不过,挖金子大概是件很累人的干活。大大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浑酒,他又靠回到了马车的轮子上。
买什么,卖什么,得了什么样的价钱,这些让马鸣感到很有趣。楼兰不是会用一个金盐瓶去交换一捆布的傻瓜,他们知道每样物品的价值,并且卖力地和卖货郎们讨价还价,虽然每个人各有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