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一生里只能进去一次,马鸣,”半夏厉声打断他的话,“不要像傻瓜一样说话。你很清楚,密炼法器不是童话故事。你必须小心其中的危险。也许你要寻找的答案就在里头,但你一定要得到纯熙夫人的允许才可以进行这种尝试。答应我,否则我就把你像吊在钓丝上的鲩鱼一样提到纯熙夫人面前去。你知道,我做得到。”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无论纯熙夫人会说些什么,如果我真的去试,那我就是个傻瓜。走进一个他娘的密炼法器?我不想和他娘的紫霄碧气发生关系。你把这件事从你的脑子里丢出去好了。”
“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一个机会,马鸣。”
“可与我无关。”马鸣坚定地说,“毫无希望也比这个好。”
尽管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抗拒,但半夏还是想用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却又想起他笑话她,吓唬她的样子。他从一出生,就已经是这样无可救药了。但他正在向她寻求帮助。“对不住,马鸣,你要怎么做?”
“哦,我觉得,应该是玩牌。如果还有人愿意跟我玩的话。和谢铁嘴下下棋。在酒馆里玩玩骰子。至少,我还能到城里去。”他的目光飘向一名经过的女仆。那是一个身材苗条的黑眼睛姑娘,和马鸣的年纪差不多。“我会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的。”
半夏差点就甩了他一耳光,不过,她还是压抑下火气,谨慎地说,“马鸣,你真的没想过要离开,对吗?”
“如果我想到过,你会告诉纯熙夫人吗?”马鸣伸出手,挡住想要说话的半夏。“没事的,你不需要说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不会走。我不会假装不希望离开,但我不会真的离开。这样够了吗?”他的面孔因沉思而出现了皱纹。“半夏,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家?会不会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这个问题从马鸣口中蹦出来,真的很令人吃惊,但半夏知道自己的答案。“不。即使发生过这么多事,也不会这么想。你呢?”
“那么,我就是个傻瓜了,对不对?”他笑了,“我喜欢那些大城,也喜欢现在这座城。我会喜欢它的。半夏,你不会把这些告诉纯熙夫人,对不对?关于我向你寻求建议和所有这些事?”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半夏狐疑地问。毕竟,他是马鸣。
他局促不安地耸耸肩:“我现在与她更疏远了……不管怎么说,我要留在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当她想给我洗脑的时候。她也许以为我正变得软弱,所以我更要保持警觉。你不会告诉她,对吧?”
“我不会的,”半夏说,“如果你答应我,你不会在没有她的允许之下走近那个密炼法器。我真不该把那东西告诉你。”
“我答应你。”马鸣笑了笑,“除非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不会走近那东西。我发誓。”他搞笑地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
半夏摇了摇头。不管有多少事已经改变,马鸣永远也不会变。
又过了三天,潮湿和闷热似乎将晋城人的精力都吸走了。城市变成了在昏睡中缓步的老者,而晋城之壁则只剩下了爬行的力气。奴仆们走路的时候都像是在睡觉。内城总管整齐盘卷的发辫也变得松乱,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敲敲奴仆的脑袋,或者是用有力的手指弹他们的耳朵了。
熊渠武卫军们虽然还站在岗位上,身子却已经瘫软得好像半融的蜡烛。军官们将巡逻的兴趣都转移到了冰镇桂花酿上面。大君们大部分时间里都待在他们的住所中,用睡觉打发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刻。还有几个大君索性离开城池,到东边世界之脊山麓上的别墅度假去了,那里比晋城要凉爽一些。
奇怪的是,那些应该最无法忍受这种高热的外地人,反倒还像以往一样不遗余力地忙碌着,甚至可以说比以往更加忙碌。对他们来说,匆匆流逝的时光远比难耐的酷热更具压力。
马鸣很快就发现,他对那些年轻贵族在看到牌中的绘像要杀死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预料得分毫不差。他们不仅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更将那晚发生的事情以各种各样的版本在朋友之间广为传播。
现在,晋城之壁里只要是手里还有两小块碎银的人,在马鸣面前无不是一边说着“对不住”,一边逃跑似的离开。谣言的播散范围早已超出了贵族圈子。不只一个原来很高兴和他抱抱的女仆现在也在他面前退缩了。还有两个姑娘不安地说,她们听说和他单独相处就是一件危险的事。
子恒完全陷在他自己的忧虑里。谢铁嘴则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马鸣不知道这个说书人出了什么事,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很少露面。反倒是纯熙夫人,这个马鸣只希望能被她忽略的女人,似乎每当他转过一个拐角,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纯熙夫人或者是从他身边经过,或者只是在远处穿过走廊,但每一次,她的目光都会在最后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好像她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他要做什么,知道她该如何去做,才能让他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所有这些都无法让马鸣有个好心情,不过,他还是在找理由延迟自己离开的日子。在马鸣看来,他没有向半夏承诺会留在这里,但他毕竟还是留下来了。
曾经有一次,他带着一盏灯走进了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