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鸣的眼睛重新可以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上,鬼怛化站在距离他几步以外的地方。他能感觉到脸上的血液,脑袋里似乎全部都是浆糊,房间在他眼前不停地摇摆。
这时,马鸣看见鬼怛化从腰带中抽出了匕首,细长的刀刃反射着灯光,比手掌长不了多少。她飞快地将束发巾围在头上,拉起了黑色的面纱。
马鸣摇摆着身体,却又迅速地、不假思索地开始了行动。小刀从袖子里窜出来,飞离手掌,仿佛是在皮冻中漂浮,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拼命地伸出手,想要将那把小刀拉回来。
刀柄在鬼怛化的胸口之间激起一团血花,她蹒跚着跪在地上,身子软倒下去。
马鸣手脚颤抖地支起身体,即使现在这个房间里着了大火,他也站不起来。但他拼尽全力向鬼怛化爬过去,嘴里狂乱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马鸣拉掉鬼怛化的面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望着他,鬼怛化甚至还在微笑。他没有去看那把属于自己的匕首,他的匕首,他知道那匕首正插在她的心脏。“为什么,鬼怛化?”
“我总是很喜欢你漂亮的眼睛。”鬼怛化虚弱地喘着气,马鸣必须仔细倾听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
“一些誓言比另外一些更重要,马鸣。”细刃匕首疾速刺出,残存在她体内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这把匕首上,匕尖刺中了在马鸣胸前来回摇晃的银狐狸头,将它紧紧抵在马鸣的胸口上。徽章上的纹路凹槽卡住了匕首的尖锋,让马鸣有时间抓住她的手。“你真是有至尊暗主的运气。”
“为什么?”马鸣问,“你不要死啊,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得不到答案了,鬼怛化依然张着嘴,仿佛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马鸣重新用面纱覆盖住她的面孔,然后任由自己的手落下。他杀死过男人、黑水修罗,但他从没杀死过女人,从没有过,直到现在。
女人们都会因为他的出现而高兴,这可不是吹牛,女人们总是向他微笑,甚至在他离开她们的时候,她们也会微笑着,仿佛是在欢迎他再回来。他只想从女人那里得到微笑、舞蹈、亲吻,还有甜美的回忆。
马鸣意识到自己正在胡思乱想,他从鬼怛化手中抽出那把折断了锋刃的刀柄,这是一把用翡翠雕成的刀柄,上面镶嵌着金蜂。他将刀柄扔进大理石铜炉子,希望它会在那里被砸得粉碎。马鸣想哭,想号叫。我不杀女人!我只亲吻她们,我不……
马鸣必须理清思路。为什么?不是因为他要离开,肯定不是,鬼怛化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而且,她会认为他是在寻求骄傲。她一直都是赞成他这样做的。
马鸣想起鬼怛化刚刚说的一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至尊暗主的运气,他不止一次听过与此类似的话————魔尊的运气。“魔尊的爪牙。”这是疑问还是确认?他希望这个想法能让自己的内心轻松一些,他在进入坟墓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她的脸。
晋城,马鸣告诉了鬼怛化自己要去晋城。那把匕首————镶嵌金蜂的翡翠,不必再看第二眼,他也能确定那上面有九只金蜂。翠绿底色上的九只金蜂,这是云梦泽的徽记,现在统治那里的是幽瞳。
幽瞳会害怕他吗?幽瞳怎么会知道这里的状况?只是在几个时辰之前,令公鬼才要求他,不,是向他下达了命令,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听从。大约幽瞳不愿意冒这种风险?是啊,弃光魔使之一会害怕一名赌徒,虽然大约是一名脑子里被塞满战争知识的赌徒,这太荒谬了。
当然,马鸣可以相信鬼怛化根本不是魔尊的爪牙,只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才要杀掉他。那个嵌着金蜂的翡翠匕首和他要去晋城率领军队与云梦泽作战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马鸣是一头蠢牛的话,大约他可以这样认为。贸然行动也比坐以待毙好,马鸣总是这样说,弃光魔使已经注意到了他,他现在绝对不再是躲在令公鬼的阴影里了。
马鸣向后退去,背靠着门板坐在地上,用膝盖支住下巴,盯着鬼怛化的脸,开始用力思索该做些什么。当一名为他送晚餐来的仆人敲门的时候,马鸣叫喊着让仆人离开,现在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食物。他要做什么?他希望自己没有感觉到有骰子在脑海中旋转。
放下手中的毛巾,令公鬼擦去脸上的水滴,开始系上中衣的扣带。清早的阳光从通向阳台的方形窗口照射进来,厚重的白色窗帘已经被拉上,只留下一道透气的窄缝。
他在杀尸冥的时候一定要像点样子————这个想法让一个饱含怒意的气泡从肚子里冒了出来,令公鬼又用力把它压了回去。他要保持仪态和镇定,冷静,不能犯错。
当令公鬼从镀金镜框的镜子前转身时,鬼笑猝正坐在她靠墙的垫褥上。她的头顶上方是一幅壁挂,描绘着一座直插天际的黄金高塔。令公鬼曾经提出在房间里另摆一张床,但鬼笑猝说床垫太软了,让她没办法睡觉。
她现在正专注地望着令公鬼,一只手拎着衬衣,却忘记要穿在身上。洗脸的时候他一直很小心地不向周围看,好让鬼笑猝能从容地穿好衣服,但除了脚上的白色长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