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推开进入内室的门,脚步一下子放缓了。难怪没办法直接梦到这里,这个房间和她的记忆完全不一样:那张沉重的雕花书桌,那把高大的、王座般的椅子,在书桌前摆成弧形的雕花凳每张和丹景玉座的距离都相等,没有任何一张超前。
金灵圣母喜欢简单的家具,好像自己仍然只是一名渔夫的孩子,除了自己的椅子之外,她的房里只有一把多余的椅子,而且也不会每次都让来访者坐在上面。那只装满了优婆罗花的大花瓶被安放在一根纪念碑般的立柱上。
丹景玉座喜欢花,但她喜欢的是五彩缤纷的花朵,好似一个长满了野花的小园子。原来的铜炉子上方只挂着一幅渔船掩映在高芦苇中的小画,现在那里有两幅画。
湘儿认得其中一幅,那是令公鬼在折翼镇的云端和自称百眼魔君的弃光魔使作战的画面;另一幅被画在三块木制嵌板上,湘儿对它没有任何印象。
房门被打开,湘儿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喉咙里。她从未见过的一名赤发见习使走进房里,紧盯着她,片刻之后,那名见习使仍然没有消失。
就在湘儿打算跳回浣花夫人的书房里时,赤发姑娘说话了:“湘儿,如果鬼斯兰知道你用了她的脸,她就不会只是让你穿上小孩的衣服了。”湘儿眼前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半夏,还穿着她的楼兰服装。
“你差点吓得我老了十岁。”湘儿嘟囔着,“也就是说,智者们终于决定让你随意行动了?或者你后面还有鬼斯兰————”
“你应该感到害怕,”半夏打断了湘儿的话,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你是个傻瓜,湘儿,一个在谷仓里玩火的孩子。”
湘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夏在斥责她?“你听好了,半夏,我不会去听鬼斯兰的教训,我也不会听————”
“你最好听听教训,除非你想让自己送命。”
“我————”
“我应该从你那里拿回那枚石戒指,我应该把它给仪景公主,然后告诉她绝不让你使用。”
“告诉她不————”
“你以为鬼斯兰的话是言过其实吗?”半夏一边严厉地说着,一边摇晃着一根手指,那种架势几乎和鬼斯兰一模一样。“她没有,湘儿,智者们不止一次地告诉你夜摩自在天最简单的事实,但你却认为她们只是些喋喋不休的傻瓜。你应该是个成熟的女人,不再是个傻孩子了,我发誓,你脑子里曾经有过的理智现在都像一阵烟一样被吹走了。好吧,把它找回来,湘儿!”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整了整肩头的披巾。“现在你正在炉口傻看着里面漂亮的火舌,却不知道自己就要掉进去了。”
湘儿惊讶地盯着对方。她们经常会吵架,但半夏从不曾这样责备过她,就好像她是一个手指还伸在蜂蜜罐里的姑娘,从来没有!问题一定出在衣服上。现在她穿着见习使的衣服,又用了别人的面孔。
湘儿换回自己的面孔,又将衣服换成优质的蓝色黄麻裙。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一次又一次地率领女事会让村老会降服的,这样的穿着让她找回了作为禁魇婆时的威严。“我很清楚自己不知道什么,”她声音刻板地说,“但那些楼兰————”
“你是否知道,你会梦到你自己进入了某个出不来的地方?梦在这里是真实的。如果你让自己堕入一场美梦,它就会陷住你,你会一直留在那里,直到死亡。”
“你能不能————”
“湘儿,在夜摩自在天里,梦魇潜行。”
“你能不能让我说话?”湘儿喊道,她想让自己的声音凶狠一些,却仿佛夹杂着太多挫折恳求的成分。这不该是她的声音。
“不,我不会的,”半夏坚定地说,“除非你想说一些值得听的。我说过了,这里有梦魇,我指的是真正的梦魇,湘儿。当有人带着梦魇进入夜摩自在天的时候,它就会真的出现在这里。有时候,做梦的人离开了,而它却还会活在这里。你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突然间,一双粗糙的手掌抓住了湘儿的胳膊,湘儿向两侧望去,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两个衣衫破烂的高大男人将她举到了空中,他们的面孔都已经溃烂成一团腐肉,张大的嘴里,在两排黄色的尖利牙齿之间,不停地有黏液流出来。
湘儿拼命想把他们消除掉,如果智者可以这样做,她一定也可以。一个男人撕掉了她的上衣,如同撕碎一张黄皮纸;另一个男人用满是硬皮的手抓住她的下巴,强迫湘儿向他转过脸去,随后他张开口,向湘儿凑了过去。
湘儿不知道他是要吻,还是要咬,她就算是死也不要这个男人得逞。她向太一扑去,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因为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却没有一丝怒气。粗~硬的指甲扎进了她的面颊,让她的头一点点向那张嘴靠近。
这一定是半夏干的,一定是半夏。“求求你,半夏!”湘儿的声音变成了彻底的尖叫,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了,“求求你!”
两个男人————或者是怪物————消失了,湘儿的双脚落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能做的只有颤抖和哭泣。她匆忙地修复了衣服的破损,但那些长指甲造成的伤痕还留在她的脸颊和胸口上。在夜摩自在天,衣服很容易就能复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