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片深山中遇到的那些为他们指路的女子可谓各种各样。有在暴风雪中徒步挣扎的衣着褴褛女乞丐,有独自引领一队载满货物的驮马的女商贾。还有身穿丝绸与皮袄的女贵族,她的小马配着金饰鞍和红缨缰绳。乞丐在离去时,带走了一包银子,其数量之多,让子恒无法相信他们这些人会有这么多钱。而那位贵族离去的时候,则带着更大的一包金珠宝贝。这些女子,全都是独自一人,有来自震城、白水江城,甚至是河间之地,但子恒从没想到会在里遇见一名铸刀人。
“一个该死的匠民?”阿怒问道。其他人也表现出和他相同的惊讶。
糯比头顶的束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不停地来回摇曳。“匠民不会跟这些事搅和在一起的。也许她不是匠民,也许她是个我们不该见到的人。”
“匠民,”多泥嘟嚷着。“都是些没用的懦夫。”
阿怒眯起的眼睛彷佛是铁砧上细长的砧孔,再搭配画在眼罩上的那只红眼睛,样子显得很是凶恶。“懦夫?多泥?”他低声说道:“如果你是一名女子,你能不能有这种天大的胆量,敢在没有任何火烧的武装下,一个人骑马到这里来?”毫无疑问,如果她是铸刀人,她就不会有任何武装。多泥闭上嘴,但他脸上的伤疤此刻变得苍白而紧绷。
“算我错了,我做不到。”糯比说:“多泥,你也做不到的。”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披风,带着夸张的神情望向天空。
阿怒哼了一声,喃喃地说道:“是山神让那该死的吃腐肉家伙有勇气敢一个人过来。”
那匹白棕色的长毛母马慢慢地从两道宽阔的雪堤中间走来,离众人愈来愈近。鲜衣女子停下来,凝神观察地面上的某个东西,随后戴上唐巾,一催马缓缓走来。
是那只伤魂鸟,子恒心想,不要再看那只鸟了,过来吧!也许你带着能让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的消息。如果纯熙夫人能让我们在春天之前离开的话。让她来吧!这一刻,子恒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这个“她”,指的是那名鬼子母,还是这个看起来丝毫不着急的匠民。
如果她继续以这样的步伐前进,她还要三十步才会到达子恒他们藏身的矮树丛。她的眼睛现在正盯着白底五花马走过的地方。子恒看出她并没有注意到躲在树丛中的他们。
子恒用脚跟轻踢坐骑的腹侧,褐色的骏马飞跃向前,冰晶雪花在马蹄下飞溅。在他身后,阿怒低声下达命令:“前进!”
直到拳毛騧将要靠近那名女子身边时,她才发现他们。她猛地拉住母马的缰绳,停下脚步。她望着这些以半圆形围住她的人。红色的披风上绣着被称为晋城迷舞的琉璃蜻蜓眼,让她的衣服显得更加绚丽。她已经不年轻了,帽子外露出些许灰发,但除了因为看到几个汉子手中的兵器而紧皱起的眉头之外,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身为一位在深山中被几名武装男子包围的女子,她这样的表情算得上是超乎寻常的镇定。她的手轻松地扶在虽然稍有磨损,却仍然保养良好的鞍桥上。她气味里丝毫闻不出恐惧的成分。
不要再闻了!子恒这么告诫自己。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以免吓到她。“我叫子恒,大姐。如果您需要帮助,我当尽力提供协助。如果不是,那么我可能有必要提醒您。但您已经远离了您的车队,这与铸刀人的作风不符。”
女人端详了他们许久,才开口说话。在她的黑眸中洋溢着亲切的光彩,这对于夷獠来说并不奇怪。
“我在寻找一位……一位女子。”
她言语间的停顿非常短暂,但并没能有逃出众人的耳朵。她要寻找的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一名鬼子母。
“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大姐。”子恒继续问道。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被问到过许多次这样的问题,但这一次,对这名铸刀人女子的关心却打乱了他本该一成不变的思绪。
“她的名字……有时候,她被称作纯熙夫人。我的名字是莫止。”
子恒点点头。“我们会带您去见她,莫止夫人。我们升起了温暖的营火,还有热食可吃。”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立刻拉起缰绳出发。“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这个问题他以前也会问。每一次纯熙夫人都会为他们指定一个地方,让他们前去等待一名即将到来的女子。虽然每次问的问题都一样,但子恒还是不得不问。
莫止耸耸肩,有些迟疑地回答,“我……只知道,如果我从这条路骑过来,就会有人找到我,并带我去见她。我……只……知道这些。而我有消息要带给她。”
子恒没有问是那什么消息,因为这名女子只会把它告诉纯熙夫人本人。
而那名鬼子母会告诉我们她的决定,他心想。鬼子母从不説谎,但人们都説,鬼子母告诉你的事实永远和你想像的不一样。现在才为这件事担心,有点太迟了,不是吗?
“请这边走,莫止夫人。”他说着,朝山里指了指。句町人在阿怒的率领下,尾随在子恒和莫止身后,一步步向山上攀登。这些边境人仍然在不停地搜寻地面和天空,最后的两个人则负责监视他们背后杂的安全。
有那么段时间,除了马蹄声之外,一行人完全陷入了沉静。有时,地面上会传来马蹄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