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遗憾地摇着头,胖脸颊一抖一抖。似乎,他对面前的这种反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日子艰难啊,”他消沉地说道,“物资短缺,物价飞涨,现在单是柴火和米面就比以前贵了五倍。下个月还会继续涨的,我敢打包票。”
令公鬼从口袋里翻出所有的钱,又看了看马鸣。马鸣倔强地抿紧了嘴唇。“这种时候你还倔,你今晚想到灌木丛里面睡觉啊?”令公鬼问道。沉默了一会之后,马鸣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清空了口袋。付了房费后,令公鬼看着剩下的一点点钱,又不禁愁眉苦脸起来。
不过,一柱香后,他们已经坐在炉火旁角落里的桌子旁,大勺大勺地吃着卤肉和米饭了。食物的份量虽然比令公鬼预期的要少,可总算是热气腾腾的,可以填饱肚子。地窝炉发出的热量渐渐渗入他的身体。他表面上专注于清空眼前的碟子,却随时留意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起来都像是农夫,但光是这样无法令他安心。
马鸣吃得很慢,仔细咀嚼着每一口食物,仍然在抱怨莲花灯发出的亮光。过了一会儿,他翻出蒙面包来包着脑袋,低低地压在额头上几乎遮住眼睛。这个打扮引来了一些好奇目光,这是令公鬼竭力避免的,于是他赶紧吃完晚饭,也催促马鸣快点吃完,然后请羊有财带他们到房间去。
客栈掌柜似乎对他们这么早就要回房睡觉有点惊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一支蜡烛,带着他们穿过若干混乱的走廊走到客栈后面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两张窄床。他走了以后,令公鬼把行李丢在床边,扯下披风搭在椅子上,也不脱衣服,直接躺到了床单上面。他身上的衣服仍然潮湿令人不舒服,但是他必须随时准备逃走。他也没有解下宝剑,就这样一手握着剑柄睡了。
第二天早上,雄鸡报晓的声音把令公鬼吵醒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着窗户透进的晨曦,心情矛盾地考虑是否要再睡一会儿。在白天睡觉,等于是把本来可以赶路的时间花在睡觉上。他打了个呵欠,下巴咔咔响。
“喂,”马鸣欢呼,“我能看见了!”他坐在床上,眯着眼打量房间,“反正,可以看到一点了。你的脸还是有点模糊,但是我能认得出是你。我就知道我会没事的。到了今晚,我的眼力就可以再一次比你好了。”
令公鬼跳起来,一边拿起披风,一边在身上四处抓挠。他的衣服在他睡着时就在他身上憋干,皱巴巴令他全身皮肤都发痒。“快起来吧,我们在浪费白天的宝贵时间。”他说道。马鸣也立刻跟他一样快地爬起来,一样不停地挠痒痒。
此刻,令公鬼的感觉很好。他们已经离开大碗屯一天的路程了,杨无忠的人没再出现过。同时,他们离原寿又近了一天。那里,纯熙夫人在等他们。他相信,她一定会的。回到鬼子母和退魔师的身边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妖魔邪祟作怪了。真奇怪,自己竟会这样期盼着能跟鬼子母在一起。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当我再次见到纯熙夫人时,我会抱紧她!
想到这里,令公鬼不禁笑了。心情愉快之下,他甚至愿意从剩下的几个钱币里掏出一些来吃早饭:七八根大油条和一大罐兑水的豆浆。
两个人正在大堂的后半边吃早饭时,店里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从打扮上看,是一个年轻庄客,走路一跳一跳的,一副不十分安份的样子,就像每个村子里都会有的那种捣蛋的年轻人一样。除了他和令公鬼两个人以外,大堂里只有一个老仆在打扫,他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扫帚,并不抬头。
年轻男子精神奕奕地扫视大堂,然而,当他看到令公鬼和马鸣后,帽子从手指间落下了。他呆呆地注视着他们两人,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弯腰把地上的帽子抓起来,然后又注视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去摸他光光的一无所有的下巴。终于,他拖着脚步走到他们俩的桌子前。
他比令公鬼年长些,但是他看着他们的样子显得畏畏缩缩。“朋友,我可以坐下来吗?”他问完后立刻用力咽了咽口水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令公鬼心想,这人可能是想蹭他们的早饭吧,虽然他看起来应该有能力自己买一份。他穿着蓝色的直裰,领口上绣着花饰,虽不干净倒是崭新的,还穿着一双簇新的鞋子。令公鬼朝着一张椅子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下来。
那人果然拉开椅子坐下时,马鸣一直瞪着他。令公鬼闹不清马鸣是在怒目而视还是只想看得清楚些。不论如何,马鸣的皱眉奏了效。那年轻男子还没坐下就被吓得定住了,直到令公鬼再次点点头,他才坐了下来。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令公鬼问道。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啊,叫我阿四吧。”一边说,他紧张地转着眼珠,“啊,这不是我的主意,请你们明白。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想的,但是他们逼我。还请你们谅解。我不……”
马鸣低吼道:“混沌妖皇派你来的吗?”令公鬼全身的神经都立刻绷紧。
阿四惊跳起来,离开椅子半站着,惊恐地扫视大堂,就好像周围有五十个人听到了似的。可是,只有那个老头仍然低着头扫地,全副注意力都在地板上。阿四坐回原位,不太肯定地看看令公鬼又看看马鸣,又看看令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