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被踩断的声响在密林毫无节奏地响起,时快时慢,时大时小,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局促不安的喘息声。
祁烬的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空无一物的掌心好似还残留着刀柄的余温,温度是冰凉还是灼热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这三年来他不是没杀过人,那些人为了他的命不要自己的命,他自然也可以不要自己的命要他们的命。
易燃好像给他统计过前前后后他杀过多少人,是多少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不论是多少,都得加一了。
那一刀是对准靳司琰心脏捅下去的,死亡的几率极大,祁烬想要是人真死了,他还能离开这个岛吗?靳司珩会拉着他给他哥陪葬吧?
想到这祁烬忽地笑出了声,他这算不算是跟靳司琰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想法出现的实在是有点奇怪,也过于地莫名其妙,没几秒就被祁烬按下了销毁键,但脸上的笑却没跟着一块销毁。
他边跑边笑,唇角的弧度扬得越来越大,本来只是笑着并没出声,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跑累了管不住嘴,他直接笑出了声。
笑声在独有一人林间回荡,有点孤寂又真的有点好笑,祁烬就这么边跑边笑,时不时还急促地咳嗽几声。
微风拂过,祁烬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传来异样感,有点痒。
他抬手一摸,诶嘿,是湿的。
他张嘴一舔,诶嘿,是咸的。
诶嘿,他哭了。
诶嘿,是被风吹的。
祁烬揉了揉发痒的眼尾,不想再继续流下去,结果越揉越痒,越痒越揉,揉着揉着他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唇角上扬的弧度也弯了下来。
靳司琰死了……
吧?
被一刀捅成这样,总归是活不成了。
但他为什么要捅呢?哦,是因为靳司琰要断了他的腿。
一想到这祁烬就笑出了声,不过比哭还要难听。
靳司琰死了哈哈。
靳司琰被他一刀子捅死了哈哈哈。
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他就……
内心活动戛然而止,祁烬脸上浮起一丝困惑,死了他就怎么了呢?
迈步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弯腰撑着膝盖,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微微失神,死了他就怎么了呢?死了他就怎么了呢?
“啪嗒” 豆大的液体垂直砸地面,激起一地沙尘。
盯一个东西盯久了,眼睛发酸流泪也正常,祁烬这么想着。
他把自己哭的原因都归结于外来因素,仿佛能借此将靳司琰摘个一干二净般,但心口处的刺痛又是怎么来得呢?
祁烬隐约知道来的原因,但他不想承认,一个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人死了,他又有什么好痛苦的?
这三年来杀人对他来说跟杀鸡没有任何区别,是靳司琰要断了他的腿,所以他才这么做的,他是为了自保。
“……对。”祁烬盯着早已没了蚂蚁的地面低喃,“我是为了自保,我是为了自保,我是为了自保……”
他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弯着的腰渐渐地直了起来,又是一阵风吹过,祁烬脸上凉意又更多了。
他忽地喊出了声,“去他妈的为了自保!!!”
就是因为靳司琰哭的,他为了个枪毙了他父亲和爷爷的人哭了,原因竟然只是这人要掰断他的腿,然后他为了自保杀了他。
停下的腿又开始迈动了起来,地上泛黄的枯枝被踩得吱吱作响,祁烬的心情极度烦躁也尤其地痛苦。
为什么要因为靳司琰哭呢?他也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哭。
仿佛被刻在DNA里般,只要一想到靳司琰真的死了这事儿,他的眼泪就如同泄洪般,怎么都止不住。
就像他在第一次见到靳司琰,第一次跟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对上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全身上下的毛细血管甚至是毛孔都颤动了起来。
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了,人和人之间还真是这么地奇妙,没有原因,他就这么对靳司琰一见钟情,哪怕对方对他如此苛刻,他还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到底是为什么呢?
祁烬自诩不是感情泛滥的人,但偏偏对靳司琰这个人如此地情绪浓厚。
他边走边想终是不得其解,最后也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终于感觉到累的时候,一栋红褐色的木屋撞入眼帘。
这破地儿还有人住?
祁烬走了过去。
这木屋很小,从这头走到那头祁烬只需要走十步,他望着眼前的铁门,心想都木屋了,弄扇铁门干什么?铁门就算了,还是指纹加密码开锁,他想撬都撬不了。
祁烬沿着墙根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了唯一的窗户前,幸亏他个子够高,不然这么高的窗户他还真没法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木屋里很暗,光线透过这唯一的扇窗射了进去,祁烬借着这缕光前前后后地扫了一眼。
“我操!”
这栋木屋实在是太过于小,以致于当他看到地面躺了个人的时候心里的震惊直接从嘴里发了出来。
真他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