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瞧着我,你以为你还是谁?”芳芳站起身,径直走进了屋里,仍旧扑向她喜爱的那张床,看起来很累,很累。
二花嗫喏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只一昧看着宋凛。
“你愿意么?”宋凛如是说道。
“我,我,我不行的,阿姐~”
这是宋凛第一次听到二花叫她阿姐,很顺耳。她知道她放不下自尊心,她原本也只是个好人家的学生,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然后,她开始说起了自己和芳芳的旧事,她当年很顺利的跑出来,躲进了这个院子,刚好碰上了正在洗下身的芳芳,她是半开着门坐在木盆里洗的,大门甚至都没插销。据芳芳的说法,大家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等于是光屁股行走,谁不知道几块钱就可以进屋的人呢。
宋凛接受自如,出于芳芳收留她的善良,她帮着照顾生活,洗衣做饭,客人来了帮着接待,像个干惯了的老妈子。
就连芳芳也说,第一回感觉自己成了说书摊上卖的那种民国艳情书里的红楼小姐,有人端茶倒水,安排客人,除开她干的这份工作要收钱,倒是和做主人的一样舒服。
不过这行干的太明显,就会被管制,有段时间芳芳的大门上被贴上了无数羞辱人的字条,她连门也不敢出,怕被路边投来的砖头或者随时随地的唾沫给砸死。总是在半夜迎人,半夜送走,早晨就洗洗身子,也就是那时被宋凛给闯进来的。
如果不是有几个欲望滋扰的少年经常偷摸过来院子爬墙偷看,也不会让人知道拐来的女人竟是藏在肮脏地带。
屋子里的人并没有睡着,她听着宋凛的话,脑海里也泛起了回忆。
之前被子家那群人找到,芳芳几乎是眼看着宋凛被打的奄奄一息拖走的,出于某种原因,她自己没被追究什么,还总是多了几个人和她做生意,所以后来的几次,她为了钱也就默认宋凛住下,然后送走这样循环往复。
她搞不懂宋凛为什么明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还不走,她大可以偷了自己的钱坐车离开,亦或者打电话给警察来救她,为什么就是不走。
因为这次泥流的灾害,宋凛又跑了,子贵云跟吃了炮仗一样,找人不成,事后不给钱还把她给打了一顿,伤在了私密的地方,她得休息很长时间了。
原本她是不抱希望的,听说山体滑坡砸死了很多人,她觉得宋凛也死了。
活着就这样,死了好,芳芳不敢死,她怕死,烂肉一样躺在这里,和院子里那棵树下埋着的男人一样,默默的腐烂。
她没人给自己收尸,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寂寞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来临,她疲于应对。
隔天清晨,二花醒来的时候没瞧见宋凛,外面有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像是凹槽里面的水被强行压下又定出来一样咕嘟嘟冒着泡的声音,又像是树桩子咚的一下撞在地上的闷声。
她开了一个缝隙朝外看去,那根独苗苗似的树干侧边露出两个翘着的脚掌,五个脚指头很奇怪地全部弯曲,像只饱满的饺子,绷直的脚背很白很嫩,能看得清楚细弱的骨头架子。
而可怜的树正被剐蹭地厉害,不仅砰砰响,还震下了些许的落叶,昨日本已清扫干净的地面又成了一片狼藉。
树后一定是那个女人,她听见急促的喘息声和轻微的笑声,笑里一点喜悦也没有。
过了一会,一个穿棉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从树背后走出来,脚步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二花低下头还在有些发愣,没注意到门一下子被拉开,顶上的女人吐出的热气都喷到她头上了,有烟味,很呛鼻。
“躲在这里做什么,想看出来看。”
“我,我没有,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也不是想看,真的。
却又不自觉又瞟到了女人的脚背上,紫色的血管根根分明,细腻的排布在苍白的皮肤上面,让人移不开眼睛。
芳芳嗤嗤笑了,捋了捋自己宽大的长袍,抱着手转身进她的屋子去补觉。
一直等到晚上,二花还没等来宋凛,她着急啊,人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