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谢衡之迈腿跨了下来,“她说她不怕。”
话音刚落,就见车厢里探出一只戴着狐皮套子的手,在半空中摸索。
谢衡之抿着唇,伸出手去。
被他扶住后,戴着三层面巾和一顶帷帽以及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亦泠才现身。
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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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泠本以为自己这幅装扮会引人暗地里耻笑,下了马车,透过帷帽的薄纱瞧见章县令的家眷都和她差不多,这才松了口气。
而且为官十余载连京官都没资格面见的章县令和他的妻儿们冷不丁要接待位高权重的谢衡之,一时间都十分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
章县令示意他们行礼,也像听不明白人话似的,哆哆嗦嗦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章大人,这种时候就不必讲究虚礼了。”
亦泠太能理解他们的害怕了。
松远县的商户全关了门,官驿的驿丞和驿卒都染了病,他们只能暂住在章县令府中。
突然间要和上京来的天子近臣同吃同住,这谁受得了?
你就当咱们是暂住的客人,一切从简,速速去跟大人商讨应对瘟疫之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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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泠都这么说了,谢衡之的态度也是默认,于是章县令一刻不耽误,立马请了谢衡之去议事。
他的夫人则带着亦泠去收拾出来的厢房。
路上,见亦泠只身一人,她怯懦地问:“夫人……竟没有带婢女出来吗?”
亦泠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现在觉得这松远县的风里都带着瘟疫,恨不得自己不呼不吸,自然也不愿频频张嘴。
章夫人又说:“那我给夫人安排一个得力的婢女伺候可好?”
亦泠依然只是浅浅应声。
不一会儿,一个一十岁出头的婢女来了厢房。
“夫人,奴婢名叫春叶,前来伺候您。”
看着这个陌生人,亦泠也有些拘谨,点了点头,便继续打量起这间厢房。
想来章县令今早得到消息后必定忙了好一阵,让人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桌面上连些摆件都没有,床上的被褥倒都是新的。
等春叶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亦泠才开口道:“你们这里的瘟疫究竟怎么回事?”
春叶答道:“奴婢只是后宅婢女,不敢探听太多,只知这瘟疫极其棘手,染病者起先只是浑身瘙痒,而后高热不退,四肢无力浑身长满疹子,乃至病逝。”
亦泠闻言,拧起了眉:“那你们府上可有人染病?”
春叶道:“上天保佑,府上暂时还没有人染病。”
看来这章府暂时是安全的。
亦泠大松一口气,这才在厢房的圈椅上坐下来,往桌上瞥了眼,春叶立刻给她倒茶。
不过许是因为第一回伺候上京来的夫人,春叶十分紧张,手都在微颤,把茶杯递过来时,没等亦泠接住就松了手。
“砰”一声,茶水洒了满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碍事。”
好在没洒到亦泠身上,她往后退了点,便安慰道,“茶水翻,就平安。你没烫着吧?”
“没、没奴婢……奴婢没烫着。”
春叶没想到亦泠这么好说话,愣了片刻,才去擦拭桌上的水渍,并给亦泠重新倒了一杯。
总算喝上了热茶,亦泠却依然不敢松懈。
“此次瘟疫如此严重,医馆应当也是人满为患,若是我……我不幸染病,也不知好不好请大夫?”
“奴婢不敢瞒夫人。”
春叶说,“如今城里一共就三个大夫还在行医。”
“三个?”
亦泠差点一口茶呛到,“怎会只有三个大夫?!”
“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松远县本就穷苦,惠民药局早已荒废,其他医馆的大夫们也病倒了,外头的大夫更是不愿意踏足。”
春叶说,“就如今这三
个大夫,还有两个是章大人去邻县下跪求来的!”
一番话说得亦泠心怦怦跳。
她没想到松远县的境况竟然如此糟糕,难怪方才看见四十出头的章县令竟然满头白发。
若这样,她岂不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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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谢衡之正随着章县令前往收容染病者的悲田坊。
这悲田坊乃寺庙所设,需穿过庙宇方可进去。
“大人,您今日初到,还不了解情况,下官斗胆请大人先别深入悲田坊。”
站到了庭院里,距染病者聚集的地方还有些距离,章县令说,“您是钦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