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子嵩握住了武嘉炎的手,那手分明还尚有余温,却再也不会和他击掌碰拳勾肩搭背了。
武嘉炎正色恭听。
韩子嵩拍着武嘉炎的手背,展开了一段横跨十八年的故事。
“事情,还要从你出生说起……”
武嘉炎的记忆随着韩子嵩的声音倒转,回到起点。
“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世代结交,父母忙,你和我呢,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下,打小在一块儿,跟着爷爷辈生活。”
武嘉炎有些迷惑,说事就说事,做这么多铺垫干嘛?
“自我有记忆起,你家外公就喜欢抱着我,跟我说:‘子嵩啊,我们家嘉炎,以后就拜托你欺负了。’老爷子一直关心我们的成长,生怕你走歪路,就让我做了你的绊脚石。”
武嘉炎好像感受到了他做铺垫的意义——掩饰,都是掩饰!
“你五岁那年,尿床,其实,是我半夜故意尿你身上的,谁让你白天比我撒得远呢?”韩子嵩突然笑起来,“你外公给我说,得给你有限的人生,留下无穷的笑柄,这样等你长大了,他还能拿捏你。”
武嘉炎觉得自己要是还活着,恐怕青筋都开始跳了。
“六岁,小花给的糖,是被我吃了。你说你一个小男孩儿,怎么能骗人家小姑娘的糖吃呢?为了防止你落入温柔乡,我就替你解决了这个甜蜜的烦恼。”
武嘉炎一整个无语住,合着您从小就是个损友?隐藏还挺深啊哥们。
“七岁太多了,我就不说了。八岁,咱俩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你非要看恐怖片,我都快被吓死了,还是陪你看完了一整部电影。你还记得吗,夜里那只黑发无脸鬼,半夜把你吓得摔断腿那个。其实那是你外公给我买的装备,我也没想吓你,但真的没想到你后来再也没看过恐怖片。”
韩子嵩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后来我爱看恐怖片了,你都不陪我。”
武嘉炎:您脸呢?
“九岁,你新通关的游戏存档全没了,其实……也是我,你不是说下一关太难吗?我本来是要帮你通关的,但是好几遍都没成功,给我气得忘了这是你的游戏机,一不小心就失手给你删没了。好在,我还没暴躁到把游戏机砸了。”
武嘉炎笑了:那哥们,你记得我那是打到最后一关马上上全国榜了吗?你那手有多残你不知道啊?梁静茹也没这个勇气让你尝试最后一关啊,你哪来的迷之自信?!你是没砸,我那时候都想到最后一关怎么过了,一气之下我给砸了!
“十岁也挺多的,毕竟整十岁嘛,我就不说了,咳!”
武嘉炎想起自己破碎的生日蛋糕,没有调料包的泡面,惨死的战神蛐蛐……十岁那年,是他最倒霉的一年!
“十一岁,有次上课我一课本把你怼地上了,其实不是因为你头发上有虫子,是我想知道火可以烧眉毛,能不能烧头发,哪知道你头发一点,还真就直接烧起来了,我一时情急就……动作大了点。现在想想,真是太对不起了……”
武嘉炎:我可真看不出来你哪里感觉对不起了。
“十二岁,你感冒那回,我给你送药,结果你吃完在学校拉肚子,止都止不住,其实,不是感冒药有问题,是我不小心把泻药当感冒药了。”
武嘉炎:就挺不小心的,直接给我拉虚了。
“你藏在书柜最里面的可乐不是老鼠喝的是我喝的,”
“还有你突然失踪的典藏版《柯南》漫画其实是被我不小心掉水里了,”
“你前桌那女孩儿的头绳也是我剪断的,就是,我那时候不懂事,挺喜欢人家的,哪知道……她非觉得是你干的,还就那么缠上你了,”
……
韩子嵩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往大铁盆里加纸钱,一边还捶胸顿足,表情丰富。
武嘉炎没眼看他这个样子,飘到桌前,看着一张纸,心想:我现在想把它撕了还来不来的及?
那是一张白纸,白纸上寥寥几行字:
无为十八载,终成一孤魂
我那一墙手办,就都留给此生挚友韩子嵩了
兄弟莫空悲,托体同山阿
来生再相见,把酒度黄昏
——武嘉炎绝笔
武嘉炎回望过去,韩子嵩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絮叨,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大兄弟,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没被我气醒啊?”
武嘉炎没办法回复他,其实很多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韩子嵩人皮,还爱演,武嘉炎也就顺着他罢了。
但有些事情,比如泻药这事,武嘉炎是真的没!想!到!这坑爹玩意儿,怎么和他一起长这么大的,以后这没爹护着日子,他一个人可怎么过。
“告完别了吗?”有声音传来。
武嘉炎有一瞬间的紧张,他抬头,正看见一“人”身骑白马,手持羽扇,纵身而来,笑得是轻薄放荡,狂傲不羁。
他身后那“人”短脸阔口,头冠身袍,左手持笏,怀帝王之势。
再接着那“人”横眉瞪眼,书卷傍身,福泽耀眼,有包公之气。
再一个,面容模糊,连耳长鬓,左手膝前握念珠,右手膝前置长笏。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