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享誉世界，倍受意大利人推崇的吕嘉，在五十岁上，也已经发福了——这个年龄功成名就，似乎只好如此。

朴实的小平头，男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的娃娃脸和圆眼睛，好像一成不变 。

把手中鲜花抛向观众，然后转过身去——演出正式开始。

……

舒伯特第三交响曲的序曲，是个慢板，庄严肃穆；序曲之后，转入快板，灿烂起来。

女乐师全是典雅的黑色晚礼服——黑色能压住所有别的颜色呢。

似乎就是要压住一切轻浮和无聊， 只要音乐那活泼泼的灵魂。

胡玛瑙神色自若——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优雅，优雅，一定要优雅！

人家上海滩大资本家的女儿，就是八十岁也优雅！

一生下来，她爸就急切地抱着她找医生护士，追着问人家：

“大夫，您见的娃娃多，您看，我女儿能长漂亮吗？”

妞妞，你一定要漂亮，一定要多才多艺，上名校！

优雅，你一定要优雅！你知道么，上海滩大资本家的女儿，就是八十岁也优雅！

……

五岁，奶奶送伯伯家的哥哥去面试“考”小学，也带着小玛瑙去了。

老师问：排队的时候，你前面有4个人，你后面有三个人，一共有几个人排队呀？

哥哥回答：“7”，小玛瑙回答“8”。

于是小玛瑙跳过了幼儿园大班，直接升入了小学。

小学里，胡玛瑙平均每学期报8个班——钢琴，古筝，书法，舞蹈，英语，围棋，游泳，声乐，话剧……

胡玛瑙从小被优雅这两个字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她从来也不逆反，学那么多，从来也不嫌累！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她妈妈联系了万木大学的一个老师，一小时2500元，只要这个老师辅导，就胡玛瑙这块料，考万木的声乐特长生，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这丫头坚决拒绝了！

不是想给她爸省钱，而是，这孩子有个奇怪的不怎么优雅的特点：没人看，没人听，她能唱得很好；可是到了舞台上，当那观众席上方的灯一灭，她就倍感孤独，既找不着自己的声带，也记不起歌词儿，甚至疑惑自己为什么歌唱……世界消失了，脑中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了表现欲！

相比之下，胡玛瑙更喜欢静静地读书写作……

倒也是，不喜欢读书的孩子，能考上百花大学么？

百花争艳，万木争春，那可是全国唯二的，最好的大学！

……

第三乐章，是个活泼的小步舞曲，散发着小夜曲的气息，主要是双簧管和低音管，优雅诙谐。

第四乐章，也就是最后一乐章，塔兰泰拉舞曲的节奏，气氛热烈——在这活活泼泼的急板中，舒伯特第三交响曲结束。

乐师起身，去后台休息，观众席上的灯亮起来，只见拉灯紧皱的双眉，阴郁古怪的眼神后面，仿佛是个高深莫测的世界。

翡翠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拉灯！”

拉灯使劲眨眨眼，似乎才醒过来。

“哦，我在想……你们看，是不是有个大提琴手很像珍珠？”

胡玛瑙狐疑地瞧他一眼——你想的就是这个？

“我们出去一会儿。”

“好的。”

拉灯起身陪她们去大厅，也不说话。

他看你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你！

胡玛瑙回头看了一下，确信他在后面跟着。

在想什么呢？好陌生的眼神。翡翠儿说：

“玛瑙，第一排最左边那个大提琴手确实像珍珠……也许珍珠穿那一身黑色长裙会很好看——显瘦。”

“嗯？珍珠？黑色？她最讨厌黑色吧。她说，凯特随身的包里永远装着一件黑衣，万一有事，马上就换……看来，黑色就是不祥呢。”

“哎，对了，好几天都没见珍珠吃东西了……天呐，我一顿不吃也会饿得难受……”

她俩去休息室，拉灯在大厅等待，眼神冷漠高远，仍然思绪缥缈的样子。

“咳……”翡翠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对玛瑙说，“我再问你一遍，,曾江南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胡大小姐有所表示的？”翡翠儿问玛瑙。

“我跟你说过了，你怎么就不信呢？”胡玛瑙一脸的无辜，“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啊……我就是特别喜欢看他演讲……”

“哦，真的么？”

“你知道，他演讲的时候，视线跟观众对接，一点也不慌乱，也不会忘词，好厉害哦！ ”

“所以，胡大小姐自作多情，以为人家演讲的时候特别注意她……”翡翠儿嘴巴附在胡玛瑙的耳边，轻轻说。

“好啊你……！回去再跟你算账！”胡玛瑙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