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时,常昭武才回来,将自己今日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陈静嫱。
“如今坊间传言,贵妃娘娘跟平西王是被冤枉的,二人并无私情,想来平西王都平反了,贵妃娘娘之事也有机会平反,到时候陈家也可能和穆家一样被赦免。”
“说不准威远侯还能官复原职。”
常昭武沉默片刻后才道:“到时候大小姐也能重新回家,做陈家大房的大小姐了。”
陈静嫱沉默着没说话。
常昭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颗心却越来越凉,越来越空。
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陈静嫱,干着嗓子道:“等陈家被赦免,他们一回京,我就走。”
“你……要去哪?”陈静嫱的声音在烛火中带了两分幽怨。
常昭武看了一眼陈静嫱的方向。
大小姐家教好,哪怕此时,也坐得笔直,世家小姐的贵气,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而自己……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常昭武看了看窗外:“或许……去从军吧。”
陈静嫱想了想:“也好。”
也好?!
她是真的不打算留自己?
常昭武被这两个字刺激得,差点直接就要起身走人!
“那我先去睡了。”常昭武拔腿就走。
可他都站起身了,陈静嫱却轻轻地道:“我在这里等你。”
常昭武呆住,他回头看一眼陈静嫱。
陈静嫱轻声却坚定地道:“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在这里等你。”
“可……我若是死在外头了呢?”常昭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细细碎碎的烟花在心底绽放,那是他的心在欢呼。
“我只等你。”
“你若回来,我就在。”
“你若回不来,我也在这里。”
“一生一世,我都在这里等你。”
陈静嫱的声音穿过如豆的灯火,穿进常昭武的胸膛。
一箭穿心。
常昭武猛地转身,将陈静嫱搂在怀中:“嫱儿……”
那是梦里喊了无数次的名字,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将人拥在怀中。
翌日一早,圣旨又下:平西王杨承厚封皇太弟!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都炸了!
“陛下又不是没孩子,怎么能让平西王做储君?”
几个有儿子的嫔妃和他们的母族更是激动万分,在各大朝臣世家之间奔走,跑到脚底冒烟,动用各种势力,想要改变皇帝陛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
御书房中,皇帝陛下搓了搓麻木的双手,颤抖着拿起热茶喝了一口,又揉了揉麻木的双腿。
“世人都想这张椅子,只有坐上来才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责任!”
“这些年朕披肝沥胆地忙活,却还是有忙不完的事。”
“我也不是没想过传给孩子,可你看看那几个孩子,哪一个是顶用的?”
“我不想让孩子们做亡国之君,遗臭万年啊!”
杨承厚已经取下了面具,语气平和,眉心微蹙:“皇兄可以再等两年,等他们长大成人?或许他们也能担大事?”
皇帝陛下伸手,提起自己的裤腿,露出枯树干一般褐色掉皮的双腿:“你瞧瞧,我这残躯,还能等多久?”
杨承厚也吓了一跳:“怎么如此严重?”
“还不是我那好太子,生怕父皇活得久,影响了他继位大统,让他亲娘对我下毒呢……”
“每三天一碗甜品,准时准点送到我案前,看着我喝下去,他和他娘才放心。”
“如此狼子野心的储君,你觉得他对百姓能仁厚吗?”
皇帝陛下说着说着,苦笑起来。
杨承厚沉默下来:这确实算是狼子野心。
太子才三十岁不到,怎么就这样着急呢?
“太子实在不行的话,他的儿子也可以再看看的。”杨承厚又道。
说到这个,皇帝陛下叹息一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可知道,太子年少时被他的好兄弟们下毒,导致绝嗣?!”
杨承厚用三秒钟消化了这句话中的涵义,震惊道:“您是说,太子不能人道?”
皇帝陛下摇头:“并非不能人道,而是不能生育。”
“那太子的嫡子……”从何而来?
皇帝苦笑:“我也想说呢,他的嫡子从何而来?”
皇帝刚册立太子不到一年,太子就中毒了,太医说他无法生育。
可皇帝心怀愧疚:若他没有被册立为太子,是不是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是不是就不会被人下毒绝嗣?
于是皇帝想着,实在不行,等自己驾崩前,再将这个秘密告诉太子,到时候让太子在其他王爷的子孙当中选一个继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