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神色忐忑,她走到潘金莲的屋前,顿了几秒,却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小声问道:“六娘可在?”
潘金莲此刻正坐在屋里缠着针线,细看下去,她的眼神有微微的朦胧水汽,明显是在走思。
听到门外的声音,她顿时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
“娘,”潘金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张婆微微张嘴,面上犹豫不决,仿若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顿了几秒,她还是下定决心问道:“六娘,你能否去…去后院煎些药来?”
煎药?
潘金莲神色微顿,心底微微疑惑,面上询问道:“为什么要煎药?”
张婆面色为难,眸子底嵌着些许的愧疚,微微咬牙说道:“因着刚刚几位官差故意询问了此事,便只好去煎药,来…来做做样子…”
这本是她张家的麻烦事,却一直占着六娘的便宜,张婆心底惭愧极了,几乎不敢抬头看向潘金莲,心里只想着对方怕不是以为她故意,才认下这个干亲的吧,真真是折磨。
潘金莲闻言却没有多做反应,只是心中思索着这是哪位官差提出的问题,如此刁钻,看似疑惑,实则她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见张婆神色惭愧,潘金莲便赶紧安抚道:“当然可以了,只是煎药而已,干娘不必介怀。”
张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
时间很快接近了傍晚,王二几人睡醒后纷纷坐在堂屋内闲聊。
龚大堂瞅了眼身旁气压极低,默不作声的武松,微微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都头,咱们什么时候去那清河县捉人哩?”
武松没看他,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直直撂下了两个字,“等着。”
待武松走后,王二才凑过来,微微暗藏的得意和八卦,小声地说道:“你知道头为什么不愿意走吗?”
龚大堂摇摇头,他哪里晓得,只觉得武都头打住店起就一直神色阴沉,心情不好。
王二嘿嘿一笑,他靠近些咬着耳朵,偷偷说道:“那是因为他想要个貌美如花的姘头。”
龚大堂惊讶地张大嘴巴,这突然冒出来的貌美如花的女人怕是只有这家客栈的儿媳了,武都头如此严苛出色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荒谬之事,他摇摇头,满脸不信。
王二见他不相信,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没再说些什么。
傍晚的霞光伴随着微风轻轻浮在脸颊上,带着股微凉的触感,四周的竹林簌簌的落叶飘散开淡淡的清香,其间夹杂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武松眸子微闪,顿了半晌,却还是转身寻着味道走去。
待绕过客栈,便见得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棚子,上面遮挡着些许的竹叶,透过层层叠叠的缝隙隐约间能瞧见有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武松脚步微顿,随后径直地走了过去。
潘金莲此刻正拿着扇子,随意晃荡着炉子里的火气,时不时地歪歪脑袋,耳边的发丝调皮地跳跃,显得脸颊两侧的肌肤更加白皙娇嫩。
她先前从未煎过药,却也晓得控制火候,虽然时间长了些,但好歹算是没浪费。
潘金莲心中想着事,也没听见身后来人,直到对方走近些,她才晓得,当下便以为是张婆,直直地回道:“娘,药马上就煎好了。”
武松听到这话,心中却是如同空了块一般,干涸的枯地迎来了永久的酷暑蒸的人直头晕眼花。
他微微地动了动喉咙,才开口说道:“是我。”
早在对方不说话时,潘金莲心中就感觉不对劲,果然先前那熟悉低哑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
她快速地扭过头来,便见得武松目光紧紧地放在她身上。
两人对视间,一人深沉多过诧异,一人诧异远过深沉。
潘金莲只觉得那黝黑的眸子里蕴含的无限的风暴,像是一场龙卷风,直直地将人的心神带入其中,不得挣脱。
她微微扭头,错开视线,红唇微启,张口询问道:“不晓得客官来此有何事来叨扰奴家?”
武松目光紧紧地注视她,仿佛要在潘金莲身上瞧下块肉来,随后他低下眸子,低哑浑厚的嗓音响起:“六娘真不知道我所为何事?”
“六娘”两个字在他嘴里缓缓吐出,仿若环绕了一层莫名的桎梏,其间的柔和缠绵听的人耳朵直发颤。
瞧他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仿佛刚才的话是别人所说,这两者的反差瞧得人心都化了。
潘金莲脸颊渐渐泛起了红晕,趁着曦光的映照显得有几分朦胧的质感,她眉头微蹙,心中羞恼。
这六娘可是你这种登徒浪子叫的,真真是不知羞。
可她还是忍了下来,潘金莲担心自己若是不小心惹怒了对方,暴露了花子虚,继而乱了张婆的计划,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