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中,杜玖坐于正中,闫家兄弟各站一侧,案前书吏姚光执笔欲书,阿强塌腰跪在地上,双手加戴了一副木杻。
“小人本是岵县王家村人,家中世代为农,老实本分得很,从未做过害人之事。那一日,小人进城购买农具,恰巧遭了贼,携带钱资被偷一空,正焦急时,得遇阿衍兄弟,他见我困窘,主动借钱余于我。因两村相距不远,非农忙时,我俩时常一起喝几杯,久而久之便相熟了。小人家里艰难,老母多病,无钱看诊,阿衍兄弟说城中有一份伙计,赚得多。”阿强徐徐道来,至此,他依旧口称阿衍兄弟,“起初我也问过他,要将这些孩子送到哪里,但他只说让我不要多问,拿钱干活就成。我想着,只是划船接应一下,便”
他所说的这些与郭奔供述相差无几,看来两人的确不知此事背后的勾当。
杜玖张开左手五指,细看一番,淡淡道:“你们将人都送到哪里了?接头人是谁?”
“无人接头。”阿强低声道。
话刚出口,闫明便厉声训道:“满口胡言!”
“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当真无人。小人将只要将人送到指定位置,然后离开就成。”阿强头伏的更低。
“具体位置。”闫明冷声道。
“珍肴坊后巷临湖的草地上。”阿强老老实实答道:“每个孩子都是迷晕了送过去了,不怕他们跑了。后面这些孩子送去哪里,小人就不知道了。”
“钱呢?”闫明问道。
“阿衍会在第二日拿给小人。”
好一个环环相扣,杜玖摇头浅笑,掸去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言不发站起身,不再理会跪在脚边的阿强。
阿强斗胆抬起头,瑟瑟缩缩道:“官爷,知道的我都招了,现在能放了我吗?”
“痴人做梦。”闫明冷声道。
“刚才不是”
“刚刚什么?我没听见,你听见了吗?”闫明转头问姚光,姚光淡漠摇头,继续奋笔疾书。
据郭奔和王强供述,两人跟着阿衍干了已有三四年,不仅是济慈院的孩子,城中的流浪儿、乞丐,有时甚至当街诱拐孩童,所犯案件数不胜数。
可奇怪的是,只有余家兄弟及其妻是特例,这四人均已年逾二十,早已不是孩童。
柳时舒倚在外院角落,正对着刑房的大门,手里把玩着一串碧桃送给她的檀香木串。
杜玖走出刑房时,一抬头便看见她低头盯着地面眼都不眨的怔怔模样,他走至跟前打了个响指——咚,“发什么呆呢?”
“唔~审完啦?怎么样,他们说了吗?”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计谋是否管用,兜里的二十两银票揣得稳不稳。
眼前人灵动的双眸扑闪着希冀的光芒,杜玖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故作愁态,一声长叹道:“真没想到啊”话未说完,又是一声短叹。
柳时舒心中虽疑惑,但见他如此情状,当真以为自己的计策未有成效,顿时萎靡失意神情纠结,指尖隔着衣服摩挲银票,甚为不舍,“不可能啊,要不你再努力努力呢!”
杜玖注意到她手上的小动作,暗暗发笑,正待开口时,书吏姚光捧着整理好的口供快步上前,双手奉上,道:“大人,阿强口供已记录完备。”
柳时舒微微打愣,目光落在姚光手中的簿子上,“不是没问出来吗?”
姚光不明就里,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柳时舒一眼,复又垂头不语。
“杜玖,你骗我。”柳时舒反应过来,抬手拍向杜玖臂膀,她下手不轻,“啪”的一声,令敛眉屏息的书吏先生身躯轻颤,忍不住悄悄抬头观望杜玖的神情。
笑,甚至是有些得意的笑。姚光看后迅速低头,心里头暗自琢磨,他们这位上官,自打上任虽说从未苛责下属,可也少见笑意,此番一反常态,不禁令人迷惑。
杜玖接过簿子,轻轻挥手示意姚光退下,自己则将簿子顺手递给柳时舒,“瞧瞧吧!”
姚光一手楷书丰润饱满,字迹清明,可通篇繁体字,柳时舒只能半读半猜,好歹将大致内容读清楚了。
“虾兵蟹将啊!”费了这么大劲,兜来转去却依旧毫无进展,柳时舒不禁略感失望。
一旁杜玖却淡定得很,举步朝前院走去,柳时舒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看两眼供词,突然发现上头并未提及余家兄弟之事,急问道:“你没问问他们将余家兄弟及其妻子送到哪里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复廊上,杜玖探出头望天,天高云浮,太阳自云中显露出来,院中瞬间洒满阳光,“出太阳了,该回去用饭了。”
柳时舒愕然,明明大牢里面还蹲着一个,“阿衍呢?不继续审问吗?”眼看着杜玖即将走出府衙大门,柳时舒急追上去问道。
杜玖偏过头,略带探究地眼神盯着她,“你跟余家兄弟真的没关系吗?”
“没啦,没啦。”柳时舒矢口否认,转念自顾自解释道:“不能白拿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