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朕,一定要呢?”
室内烛火摇曳,微醺的光照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文茵颤了颤唇。这一刻她看不出他究竟是试探,还是当真下定了决心要打破他们间的微妙平衡。
“那臣妾只能请罪了。”缄默稍许,她手心推着他两肩向外。
力道不大,可他还是将身体朝后移开,解了刚对她的桎梏。
文茵披发跪在榻上,恭顺垂着脸:“恕臣妾万不能从。臣妾自小就受《女四书》教化,知女子要洁身自爱,不可烟视媚行,更不能耽于欢情。蒙圣上爱重,擢臣妾为贵妃,既为后宫高位妃嫔,那更要立身行己,整躬率物,岂能坐视圣上沉湎却任之由之?那是奸妃所为,臣妾万不敢如此。”
室内寂了下来,宫灯燃烧的噼啪声刹那清晰。
他看着那跪在榻间柔婉请罪的女子,眉目如画,美得摄人心魄。她明明近在咫尺,却总好似远在天边。
他静静的看着她,稍顷,突的喉间溢出轻笑。
“贵妃,你这是在逗朕笑啊。”他笑说着,又突然认真问了句:“对了,《女四书》都是哪四本?”
文茵眸色微滞,眼睫随之垂落下来。
朱靖脸上的笑容一寸寸转淡。
他突然伸了两指钳住她下巴,抬起。
“你可知,前朝后宫没人再敢拿祖训压朕,除了你。贵妃,你是要继你父亲未竟之业?”
下巴上的力道很大,她吃了一痛,艰难的抬眸看他。
“圣上……”
“你还是莫再说了。”
他直截了当的打断她的辩解。
指腹忽轻忽重的摩挲着那柔嫩的肌肤,他看着她貌似柔顺的模样,眸底沉光晦暗难明。
她从来都是,当着别人是一副面孔,对着他又是一副面孔。
六年了,他百般容忍,万般迁就,但她好似从不领情。
“贵妃,你可当真将朕视作你的男人?”
文茵颤眸看他:“圣上这话,无异于诛心了。”
朱靖看着她哀婉的眸,笑叹:“这不像你能说出的话。”
此话必,他下榻离去,连鹤氅都未披。
文茵在身后唤他两声,他都犹似未闻。
冯保在外头惊呼了声圣上,然后就在外头隔着毡帘急急朝里面告罪一声,便揭帘躬低着背进来,取了鹤氅后急忙退出暖阁去追疾走的圣上。
等跪麻双腿的冯保一瘸一拐的总算追到了人,此刻朱靖停步在了殿门口的位置。
“传旨,岚昭仪言行无状,欺君罔上,降为选侍,禁足半年。”
冯保应下。
朱靖偏头看他,冯保噗通一声又跪下。
“奴才无能,这就下去领罚。”
“等回去再说。”
朱靖声音没半点温度,跨出了殿门,连夜出了长信宫。
冯保跟在后头暗暗叫苦。那位姑奶奶啊,究竟是怎么惹得圣上邪火更大了。
“娘娘,圣上他……这是怎么了?”
嬷嬷端着水盆进来,关了门后,就有些不安的压了声问。
她从未见圣上那个模样,其心情不善显而易见。更何况还是夜半离开,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文茵疲惫的撑了额头。怎么了,她也想知道他是怎么了。
今夜他的反常何止让嬷嬷不安,连她也是意乱心慌,忐忑不宁。
他好似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他,不想再忍了。
这个猜测让她的脸微微一白。这之前,她与他的较量中,之所以能稍稍站住上风,也不过是她能仗着从前的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稍稍拿捏住他。可要是有朝一日,他拿定主意不想再忍了,那其实她也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们之间的较量,她没有胜算的。
他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决定权终归是在他的手里。
“娘娘……”
“我没事,嬷嬷莫担忧。”
她缓声安慰道,接过拧干的巾帕擦过之后,就缓缓平躺了下来。
“嬷嬷开始吧。”
文茵闭了眼,在腹部不间断传来的痛楚中,渐平了心绪。
今夜过后,他或许会逼她退些底线。
之前那微妙的平衡,她心底知道,应是守不住了。
此刻,踏进勤政殿的朱靖对冯保下令:“传旨敬事房,每月十六,添上贵妃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