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仍视她为妖妃。
纵是说来也确是可笑,可实情确是如此。
文茵当真觉得,这些文臣们当真是个矛盾的群体。有时候她想,或许在他们看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斗倒她,那对她的死他们乐见其成,可他们却见不得她折辱于宫廷倾轧惨死于妇人之手,大抵是觉得那般会有损她父亲的颜面。
因而在宫里的这些年,她其实也受到了些荫庇。
她不得不承认,终归到底,她还是受了她父亲的余荫。
“那娘娘,等那娴妃跟大皇子来时,咱宫里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不用。”文茵缓过神,道:“只需让人勤换着暖手炉,莫让大皇子冻着便成。”
毕竟娴妃要的只是一个亲近长信宫的表象,欲要以此消除些文臣的恶感,继而缓和他们间的关系,也便为大皇子另择名师。
坤宁宫里,此刻静的,好似能听见窗外雪化的声音。
圣上摩挲着茶盏半敛了眼皮端坐主位,皇后半侧了身局促半坐在下首。
主位那人自来后就一言不发,坤宁宫的气氛几乎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
陈姑姑缩手站在皇后侧后方,在敏感察觉到主位人的目光朝她的方向侧来时,她的头皮噌的下全麻了。
“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是如何嘱咐你的?”
陈姑姑几乎是当即就噗通声跪下,俯首颤声:“奴婢记得。”
“说一遍。”
“圣上……嘱托,让奴婢从旁协助皇后处理后宫宫务……若皇后行事有所不妥,不可听之任之,要多规劝……”
“你做到了吗?”
“奴婢……有负圣意。”
主位上的人收了目光,端过凉了半透的茶喝了口。
冯保招呼宫人进来,无声无息的拖走了浑身发颤的陈姑姑。
内室房门处那厚重的富贵绣花毛毡帘重新放下,可挡不住外头那一声接一声的板子击肉的声音。
皇后两眼发直的坐那,僵的像块石头。
“皇后,朕自认这些年已给足了你尊严跟体面。”圣上看她平静问,“你可还嫌朕给的不多?”
皇后打了个寒颤。可是在恐慑之余,她心底又滋生了股不忿与怨怼。尊严,体面,难道不是她皇后之尊应得的吗?
她扭过头朝主位看去。主位上的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仪容高贵,天子之威凛不可犯。
她看着那威仪高大的帝王,痴迷又心酸。她是那般仰慕他,可他眼里却从来没有她,连看她的目光也从来都是平静疏离,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臣妾不知哪里做的不对。”皇后硬邦邦说着,“还请圣上明示。”
圣上将茶盏搁在桌上。
“月底是除夕宴。”他敲扶手,掀眼皮看过去,“皇亲国戚不见贵妃,问起你来,你如何说。”
“臣妾……”
“说贵妃寻衅滋事,被罚禁足。皇后,你觉得他们会看谁的笑话?”
皇后僵着脸不语,圣上笑了声:“他们看的,是朕的笑话。”
“朕的皇后管束后宫不力,是朕,用人不当呐。”
“皇后,你太让朕失望了。”
圣上推案起身,抬步就走。
皇后被这话里的深意慑的浑身发抖,急急颤身起来,追了两步过去。
“圣上!贵妃仗势欺人责打嫔妃,难道就不该罚了?臣妾皆是按照宫规处置,又何错之有!”
圣上暂且停步下来,却没有回头:“你口口声声说规矩,那朕就与你讲规矩。岚昭仪以下犯上,你却揭过不提,这是处事不公,你错其一。贵妃处置犯上妃嫔,此算宫规之内,并不算过,你却因私情而予以重罚,这是以私害公,你错其二。你错上加错,不知反省,却反问何错之有,当真不知所谓。”
皇后的脸白的像纸。
圣上披上黑色鹤氅,声音淡淡:“朕给你今儿一日的尊严与体面,明个你要撤了贵妃的禁足令。至于如何自圆其说,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想。”
语罢,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