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么?”
这话当然不会是别人所说,仍是张长。
究其此话语意,甚是恶毒,明是在讥讽荀贞心黑,喜欢臭味,不是个好东西。
这下不止那几个兖州的名士,满院中的士人亦皆变色,就是荀攸等,也都神色大变。
荀贞微微一笑,问道:“敢问足下,可就是寿张的张君么?”
张长个子虽矮,气概非凡,昂着脑袋,说道:“正是我!”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久仰大名,今得一见,幸甚幸甚!不过君方才所言,却是不对。”
张长斜着眼看荀贞,问道:“哪里不对了?”
荀贞笑道:“屋中有烛,如何会黑?适我与陈、王、谢诸公在室内秉烛欢叙,诸公德馨品芳,哪里是鲍鱼之肆?我恍惚间,如处芝兰之室!是以神驰意惬,竟使我不觉时光之流逝,因此才在室内待了这么久。”简单地回击过张长的恶言恶语,与院中的一干兖州士人们说道,“没有能亲迎君等,是我的失礼,待会儿宴上,我自罚三杯!可乎?”
观荀贞仪态,英姿焕发,然言语温文儒雅,面对张长的恶意,不动神色间,非但将之轻松化解,而且顺带捧了下刚才在室内与他说话的那几个名士,——往深层里想,捧这几个名士的另一面,也是在质问张长,鲍鱼之肆之句,到底是在骂荀贞,还是在骂那几个兖州的名士?
纵是对荀贞心怀不满的兖州士人,此时也由衷赞佩他的气度和机敏。
张长素来狂傲,他还真是不怎么看得起被荀贞亲迎的那几人,因是尽管听出了荀贞话里的那另一层含义,倒是无动於衷,毫不后悔自己刚才的语句,依旧是斜眼看荀贞,还想在说话。
就在这时,荀贞瞩目於他,到底操生杀之权已久了,荀贞再是面带微笑,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威压也是张长承受不住的,他心头蓦然一跳,把想说话的居然给忘了。
戏志才叹了口气,与荀贞、荀攸、张昭、万潜等说道:“可惜了!”
荀贞、荀攸、张昭、万潜等皆不解其意。
荀攸问道:“什么可惜?”
戏志才指着斜眼看自己的张长,说道:“张君相貌堂堂,却有眼疾。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吧!”
张长大怒,把脸转正,怒道:“你说什么?”
已经讨得了这番与张长言辞交锋的上风,若是再与他废话,那就落入下乘了。
戏志才自不会接腔,没有再理会於他。
荀贞一笑,示意万潜及侍从左右的吏员们,引请院中的士人们登堂。
堂上已经布置好了食案、坐席。
烛火通明。
按照当下的礼仪,士人们分别依照尊卑、年齿,相继入座。
一班女伎在堂下的侧边抚琴鼓筝,奏出优雅庄重的乐声。
荀贞已然坐入主位,荀攸、戏志才、张昭、万潜等吏陪坐下首。
张长因其年纪不大,没能坐入上席,他的位置在两列长长食案的左排靠后。
荀贞素来节俭,纵然今日是宴请兖州群士,他仍是保持朴素的作风,从昌邑郡府的府库里边搜拣到的金盘、玉杯、银碗、象牙筷著、镶嵌着宝石的刀匕等食器,一概未用。
他举起陶质的黑色酒碗,笑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是我昔年所作之《短歌行》中的一句,在座诸君都是海内的才德名士,自然知道我的这一句诗,实际上从《诗经·小雅·鹿鸣》篇中借用而来的。《鹿鸣》云:‘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诸君俱皆德望清高,诚然是我兖州士民的楷模,今日能得与君等欢会於此,我实在是开心得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君等请饮此杯。”
“恌”,同佻,意为轻佻。“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是说:我有一批好宾客,品德高尚显耀。示人榜样不轻浮,君子纷纷来仿效。“式”是助词,“敖”,同遨,遨游,嬉游之意。“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是说:我有香醇的美酒,嘉宾畅饮乐逍遥。
坐中的兖州士人们,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既然人已经到了昌邑的州府,身已在了荀贞设下的宴上,至少比起那些没有来的,他们对荀贞不是特别的抵触。
因是,也就都端起了酒杯,掩口饮之。
只有张长,没有举杯,而是操起著匕,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案上的菜肴,一边吃,一边催促跪坐在他案边的侍女,催促其快点炙肉奉上。
那侍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来回翻动支在案边架子上的羊腿。
架子的底部铺得是炭火,火苗腾腾,烤得那羊腿滋滋直响,羊油倘落,掉到火中,越发助长了火势。侍女香汗淋漓,热得不行,穿着的布裙,胸前、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张长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一条羊腿烤了这么半天,都烤不熟!”问那侍女,“你知为何你烤不熟么?”
侍女怯生生地答道:“是烤的时间不够,君子请且稍等一会儿,就能烤熟了。”
张长说道:“不对!这与你烤的时间长短没关系。”
那侍女不敢出声。
张长问道:“你不问问我与什么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