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界无人相迎,头一个大怒的是高素。
他这次护从荀贞来魏郡,为了过一把贵人的瘾,特地求来了为荀贞前导的位置,试想一下,在魏郡赵郡的边界,他披着华美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甲械耀眼的前导步骑出现在捧慧拜迎荀贞的魏郡吏员士绅和地方父老的面前,这该有多过瘾。
谁知道兴冲冲地到了地方,拿眼四望却是空空荡荡,一人也无。
唯有近处荒芜的田野,远处破败的乡亭可入眼中,前路上行人寥寥,偶见到一人也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无神,近魏郡以来,路上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类贫民和流民了。
这让高素情何以堪。
他转马来到荀贞的坐车前,禀报此事,说道:没想到魏郡的竖子们这么拿大,居然不来迎接明公,真是岂有此理。明公,要不停下车驾,你在这里等着,我带着人马步骑杀去邺县,把那些傲慢无礼的郡县吏员统统捉拿过来,拿板子好好地打他们一顿屁股打完还不算,再把他们尽数逐出郡府,如何
二千石至郡,无人相迎,这明显是在给荀贞下马威,荀贞和魏郡的郡县吏无冤无仇,他们没必要这么做,不用说,此必是赵忠家在背后指使的。
荀贞撩起车帘,瞧了瞧前头荒凉冷清的郡界,心道:亏得我因不欲魏郡吏员久候,今儿一大早就命驾启行,还想给他们一个谦虚下士的好印象,以望能拉拢一批为我所用,却竟不意他们这么听赵忠家的话。既然如此,原定先礼后兵的治郡之策只能改成先兵后礼了。
越是被人挑衅越是被人落面子,荀贞越能沉住气,笑对高素说道:休得胡闹。
他望了望前路,见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田野荒芜,远亭破败,路边的树木枝叶稀疏,干干的树杈在寒冷刺骨的早春风中簌簌发抖,心道:真是一派荒凉之气。
他从容说道:魏遭贼乱,民苦久矣,正不该大张旗鼓,要勤俭从事才对,郡县吏不来相迎,这很好,何罪之有召来程嘉岑竦,问道,二卿可知往邺县去的道路
赵魏接壤,程嘉岑竦俱去过邺县,都知道路。
荀贞说道:那就劳请二卿在前引路。
岑竦顾望了下萧瑟的郡界,犹豫了下,问道:天已入暮,要不要在梁期住上一宿
梁期县就在魏赵接壤的地方,从荀贞坐的车里向东南远望即能望见梁期的县城。
荀贞却连瞥都没瞥梁期县城一眼,只笑着说了一句:梁期县想必政务繁忙,我等就不要去打扰了。兵法云:兵之情主速,咱们直接去邺县,连夜赶路去说完,就放下了车帘。
岑竦和程嘉应诺,倒退了几步,离开荀贞的坐车,吩咐人驾来轺车。登车前,岑竦迷惑不解地问程嘉:程君,早春天短,马上就要天黑了,明公为何不应我之所请,不肯去梁期驻驾,反令我等连夜赶路明公适才说兵之情主速,我等又不是去打仗,明公此话又是何意
老岑啊,你是个忠厚人。
,程君,你此话又是何意
明公至郡,无人相迎,这说明魏郡有人和明公作对,而梁期近在咫尺,其县中长吏都不出迎,则又可见梁期的县长吏与此人定是一党的,是故明公不去,就算去了也是自讨气生。
岑竦忠孝,然在智谋上有所不及,所以程嘉说他是个厚道人。
那兵之情主速又是何意
岑竦观望了下前路,复又转首望了下扈从在荀贞车驾后边的数千步骑,说道:明公起了杀心了。
啊
登车吧。
程嘉已约略猜出与荀贞作对的必是赵忠家,只有赵忠家才能使这么多的魏郡吏员士绅父老听命,他知道赵忠在朝野的权势,也亲眼见过荀贞用人击贼的手段,这一场对决谁会获胜他不太看好荀贞,怀着忧虑与岑竦登上轺车,行到队伍的最前,在前引路。
一路疾行,入夜不停,一夜半日间,南驰七十里,次日中午到了邺县。
这一路行来,荀贞沿途细看,对魏郡现今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魏郡本为富庶之大郡,而今却满目荒凉,远不如赵郡。
路经的乡寺亭舍大多破烂冷清,一些寺舍连围墙都没了,也不知是被贼兵拆了,还是被乡民拆了,还有门梁床案诸物也是十不存一,应是被贼兵或乡民拿去烧火又或自用了。
有的乡亭没了吏员,只余下空落落的寺舍。
路途中,荀贞停下来过两次,遣人去里中打听为何乡亭无吏,得来的回答是:有的吏员死在了贼中,有的逃跑了,有的索性则是当起了贼。吏员尚且从贼,况乎百姓所经之乡亭里舍,泰半人烟稀落,其中有因受贼害,民被杀掳之故,亦有民弃家从贼之故,如一些乡中的轻侠恶少,他们便大多纠集一伙人当贼去了,如若许仲江禽等西乡轻侠没有跟从荀贞,又如若颍川会像魏郡这样贼兵大起,他们没准儿也会走到这么干。
见到的孩童一个个脏污满面,瘦骨嶙峋,因为长久的食不果腹,饿得皮包骨头,远望之如骷髅也似。路边乡野的树多被剥去了树皮,却是被饥不择食的乡民吃了。
至若乡野,早就荒芜,枯黄的野草遍地,没有见一丝麦子的踪迹。
野地上时有白骨,是死在贼中的乡民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