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说,出家人不打逛语。”
凤亓梧正思考如何安排人手,分神应付他,“佛说,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应法,你觉得师父我犯了一戒?”
“是,师父虽然暂时还俗,但也应该谨持戒律。”小沙弥认真点头。
“嗯,可是,我说的是‘刺客’已处正刑。”凤亓梧随手拨了拨头发,觉得十几年光光的脑袋突然长了毛,还是有些不习惯。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现在被秘密关押在宫内的不是‘刺客’刘仲,而是改过自新、投入佛门的刘仲。”凤亓梧放下白子,看了下棋盘,满意地笑了一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刘仲已不是刺客,其余刺客确实已尽数处置,所以,为师没有打诳语。应法,做人做事不应执迷于表象,如此才能斟破本质。”
“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小沙弥连连点头,陷入沉思中。
忽悠完,不,说教完弟子,凤亓梧随手打乱棋盘。
“十四。”
“属下在。”
“秦统领可有消息传来?”
秦统领秦善,隶属于秦卫堂,是前任皇帝亲自任命的贴身近卫首领,也是数年前带着凤亓梧从江湖杀回朝堂的十三侠客之一。卫十四等人,虽然归属于凤亓梧,但直接管辖他们的还是秦善。只不过这几年秦善一直领兵在外抵御外敌,秦卫堂才由皇帝直接统率。
“尚无。”
想来是边关路途遥远,右小嶷等人还没有和秦善会面。而等了这么几日,那帮人也该有新动作了。凤亓梧斟酌着,又写下一道密令,交给卫十四。
而在卫十四领命离开后,小沙弥才仿佛恍然大悟。
“可师父,刘仲身份再怎么变,他也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呀。兵部尚书说你冤杀他儿子的时候,您没否认,这不属于诳语吗?师父……”小沙弥左看右看。
师父,人呢?
凤亓梧去了哪,没人知道。然而被撤职,押解天牢的前兵部尚书在哪,却是人人都知道。有心人想要与牢狱中的前兵部尚书见上一面,也不是那么难。
天牢不见天日,在这待了几日,前兵部尚书早无当朝大员体面,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破烂,独自颓废地坐在草席上,神情由憎恨逐渐变得麻木。
而今日,平日难得见到人影的天牢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不该有的风动。
牢狱内的犯人睁开眼,看着漆黑的牢狱走道尽头,冷笑道:“怎么?这时候来看我笑话吗?”
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那人走到牢门前,摇头。
“刘尚书,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我都不过是那小皇帝的手下败将。谁知道他如此心狠手辣,敢不经审问就直接斩杀当朝大员的子嗣?”
“当朝大员?皇权之下,尽皆草芥。”前兵部尚书质问来人,“你没想到?你怂恿我儿去刺杀的时候,你没想到一旦被发现的后果么!”说到最后,他激动地站起来,却因为脚上的伤又趔趄地跌倒在地。
“怎会?我们只是把事情轻重说给刘千户,是他自愿前去试探,外界都说小皇帝一年前在关外受了重伤,亏了内力,所以身体一直没恢复,因此才想着试探一番。谁想到……”来人遗憾地说,“谁想到这一切只是他故布疑阵,引人下勾,真是不可小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我儿命来!”
来人冷漠道:“杀人者凤亓梧,和我等有什么关系?我来,只是提醒刘尚书一声,要知道除了你的嫡二子,你还有嫡长子、其他庶子庶女,你的爱妻爱妾,老母亲都还在宫外。刘尚书可切莫一时情急,亏了身体,让宫外的亲眷无人照料呀。”
“你……威胁我?”刘尚书气急而笑,“我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上了你们的贼船,听信你们一面之词!我——”
来人打断他:“刘尚书,你好好思考,如果你安分一些,你家里亲眷我们还可以关照一二。”
“……好,好。”前兵部尚书颓然往后倒,犹豫良久,“你……你说话算数,帮我照料在外的家眷,我,不过一命而已,但你若是食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过你!”
来人不把将死之人的威胁放在心里,他得到了想要的承诺,通过牢狱的栏杆塞给刘尚书一样东西。最后怜悯地看了一眼如今潦倒的前兵部尚书,意味深长道。
“你放心,一定好好照看。”
天牢里渐渐又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刘尚书一人倾颓地坐在地上,烛火明灭,许久,他才沙哑出声。
“你,都听到了。”
角落里,一人从黑暗中显出身影。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刘尚书看向他,费力爬到狱栏边,“我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又识人不明与蛇蝎共事,我是贪心不足,我死不足惜,但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无辜的……”
“陛下会照顾好他们。”卫十四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