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密密挨挨一大片梨花,开得恣意张扬。放眼望去,洁白的花朵团团紧簇,恍若琼霄云海一般。
偶有清风拂过,从枝头卷下片片花瓣,荡起阵阵清香。
沈良玉勒住马。
身后,御林军将士们素严齐整,兵刃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将军。”疾风走至近前:“将士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沈良玉点点头,下意识回首朝城中望去。
疾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犹豫片刻,说道:“今日奎州守军要接掌之前御林军在城中的布防。”
“江姑娘……”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改口:“宁朔将军可能来不及赶过来送行。”
沈良玉沉默片刻,转回身:“传令下去,由毕儒年在前首领军,即刻出发。”
“是!”
疾风话音未落,帆影忽地躁动不安起来。
马儿拼命扭着脖颈,回头朝通向城中的路上张望,一双耳朵竖得直直的,两眼烁烁放光。
有了上回的经验,瞧见这马的反应,沈良玉和疾风不约而同回首看去。
梨花灼灼,如霜赛雪。
琼霄云海之间,有身影若隐若现,似是踏风而来。
不多时,身影渐渐清晰。
来人身着青衫,样貌洒脱俊逸。微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袂,更显得少年恣意风流。
“江……”疾风怔愣自语,一时间也忘了到底该把这人称呼做什么。
几乎在看清那道身影的同时,沈良玉翻身下马,快走几步迎上前去,牵起素手紧紧握
在掌心。
江沅仰脸看向面前身披明光铠的少年。
阳光下,身形清隽挺拔,明澈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
“此去郢川,沈将军多保重。”
江沅深吸一口气,踌躇片刻说道:
“我……等沈将军凯旋归来。”
沈良玉先是怔愣,旋即笑的明朗。
“好。”他答应的干脆。
这一次,阿沅大抵是真的愿意安心等他回来——
至少没有翻腕压肘挣脱他的手,还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
清风徐过,有花瓣散落于鬓角、肩头。
安恬静好。
此情此景,感染的绝不止两人。
毕儒年心下感慨。
几个月来,御林军与逸城守军同仇敌忾,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不单守住了逸城,还夺回几座周边城池。
男子汉之间,再没有什么比沙场上并肩作战、脊背相交更真挚深厚的情谊了。
毕儒年的目光落到江沅身上。
他也挺喜欢这小伙子的。
身手好,脑子也聪明。虽然带兵打仗用的都是些野路子,但往往有出人意料的奇效。
若不是有这小伙子在,之前几场守城仗不能赢得那么漂亮。
朝廷破格将人擢升为宁朔将军,他毕儒年是心服口服。
思及此处,毕儒年觉得自己也该走过去,像沈良玉那样,握着这位宁朔将军的手,好好说上几句道谢作别的话。
“毕将军!”
看破他的意图,疾风脸色一绿,赶紧上前把人拦住:
“毕将军身上还有伤,就……不必了!”
骤然一阵风起,梨花
瓣扬扬落落,纷飞漫天。
明光铠……似乎也没有那么冷硬了。
……
直到翻身上马,沈良玉面上的笑意仍掩藏不住。
疾风:……
也不知道那姑娘说了些什么,三言两语就让公子高兴成这个样子,比打了胜仗还欢喜。
帆影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盯着花间俊俏的身影。
——它那过命的朋友还特地跑来给它送行。
疾风:……
连马都这样。
“出发!”
一声令下,玉麟军浩浩荡荡开赴郢川。
……
玉麟军进入郢川后,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多。
倒是奎州境内的赤林军,这段时间一反常态,没有什么动静,使得奎州百姓过了段难得的太平日子。
春末夏初。
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路上,一乘灰色小轿徐徐而行。
这段路不甚平坦,饶是两个轿夫加着小心,轿身仍不免颠来晃去。
轿里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灰青色缎面长袍,模样斯文。
他对路上的颠簸浑然不觉,靠在软垫上微微敛眸,似是在思索一桩极要紧的事儿。
轿子沿着街巷绕来拐去,终是在衙署门前落地停稳。
立刻便有官差过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