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巴的话听起来怪瘆人的, 但肖芥子直觉这描述没错。
可能佤人说话有点夸张,她并不觉得那儿是什么禁地,毕竟姜红烛待过、陈天海去过, 也没见怎么着。
找到了就心定了。
“那, 能麻烦你给我个路线吗?”
魔巴又吧嗒抽了两口烟枪, 而后从火塘里抽出一根柴, 碾灭了焰头之后,用烧得焦黑的那一端,在地上曲曲歪歪画了条线路,画完了, 指指端头:“嘎多,这儿。”
又指末端:“鬼林,那儿。有不明白的, 去问西古好了。”
肖芥子赶紧起身过去看,路线图画得像条扭曲的长虫, 一时也看不懂,她拿手机拍下来,预备晚点去问西古。
神棍没想到肖芥子作为看热闹的陪客,居然打听起了事、还是这么奇怪的事, 不由好奇心起, 也伸长了脖子张望。
魔巴抬眼看他:“你不是有事要问吗,都问完了?”
神棍这才想起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
……
佤族是没有文字记载的。
当然, 最早的时候是有的, 据说记录在牛皮上, 不过佤族起初并不住在这一带, 是从别处迁徙来的,路途太过艰险,一路上找不到东西吃,就把牛皮给吃完了——现在大家看到的佤文,是建国后才创制的。
所以族群古早的历史,尤其是创世神话,被称为《司岗里史诗》的,压根无记载,只靠每一代的魔巴,亦即部落最具智慧、可以与神鬼沟通的人,口头传述。
但问题在于,佤人分了很多村寨,每个寨子的说法都有差异,这让神棍大为头疼,他想实地、亲耳,听一版最全的佤人创世神话。
肖芥子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对少数民族的神话这么执着,她连汉族的神话故事都没搞清楚呢,只记得最大众化的“女娲造人”、“女娲补天”,不过自己的事情办成了、心情舒畅,也乐得旁听。
“司岗里”的话题看来是神圣的,魔巴面色严肃,连烟枪都不抽了,他身子坐直,眼睛阖上了一半,从张开的另一半中,能看到上翻的眼白,似乎在跟臆想中的神鬼请示。
俄顷,他睁开眼睛,对神棍说:“你想了解的司岗里,我回答的,可能只有一半,另一半,你得问她。”
说着,烟枪的端头微抬,指向了肖芥子。
肖芥子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己这个看客的事,只觉匪夷所思,连说话都磕绊了:“不是,我汉族,我不懂‘司岗里’啊。”
连“司岗里”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都是不久前、神棍给她科普的。
然而这个魔巴,真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说了之后也不解释,慢悠悠讲起佤族的创世神话来。
***
世界之初,跟汉族的神话很像,天地一片混沌,后来轻者上浮,重的下沉,就有了现今的天地雏形。
再后来,诞生了天地两大神,天神利吉,地神路安。大概是觉得世界太过寂寞,两大神合力,用泥巴混着水,捏成了人,尔后放进了山洞孕育。
第一批人类吃泥土,有生无死,繁衍无度,天地渐渐不能承受,于是,用火将第一批人类灭绝了。不过,为了再尝试,在山洞里留下了人种。
第二批人类孕育之后,被赋予血肉之躯,但还是有生无死,天地难以负担,于是,用洪水灭绝了第二批人类。同样的,为了再尝试,在山洞里留下了人种。
第三批人类同样是血肉之躯,有生有死,他们由蜘蛛陪伴,自洞穴里出来,开始繁衍生息,直到如今。
“司岗”在佤语中的解释就是洞穴、山洞,也可以理解为“葫芦”,所以,也有人说“司岗里”的意思是“从葫芦里出来”。
但洞穴也好,葫芦也罢,都可以理解为人类的庇护所、孕育人类的母体。
……
肖芥子听着觉得新鲜,但也只是新鲜而已,神棍却不同,像在上艰深的学术课,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总之一惊一乍的,以至于她觉得,看神棍在那咋唬,比听什么创世传说要有意思多了。
眼见魔巴讲完,烟枪抬起、眼皮阖上,俨然要入定的状态,肖芥子赶紧又强调了一次:“那个……老先生,我是汉族啊,我不懂‘司岗里’,为什么让他问我啊?”
魔巴没睁眼,专心抽着烟枪,茅屋里很静,似乎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了,有一个瞬间,火焰稳得诡异,像刹那凝固的雕塑。
肖芥子不甘心,还想问两句,神棍给她使了个眼色,旋即起身出来,连“告辞”、“失陪”之类的话都没跟魔巴讲。
出了茅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眼前景色颇神奇:上头是云,下头是山间的团滚云海,熔金般的夕阳嵌在中央,上下都有丁达尔效应般的光束透出,像极了金色的眼眸。
神棍“哇”了一声,立刻掏出手机拍照,还催促肖芥子:“快,快,转瞬即逝,拍了发朋友圈,不拍待会没了!”
老寨子这儿连信号都没有,发个屁的朋友圈,再说了,发了也就一个赞,有那必要吗?
肖芥子想是这么想,手机已经端起来了,咔咔拍了几张。
神棍边拍边跟她解释:“这个魔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