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因内疚悲愤气郁胸腑,此前就已发泄在魔幻三十二弦上,任谁都能品味得出痛苦无奈,天孙玲珑又何曾不知,是以倚着木子因的肩膀,柔声劝道:
“木头哥哥,你为我险些把命丢在留求岛,跨海除妖就凭身边一支、意外留存的三弦琴,居然也吓倒了一群妖魔鬼怪,怎么能说是成事不足!至于家国之事,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何来输赢、又岂能强求?而今能与你在一起,我已知足矣!成功失败都不重要。”
天孙玲珑微笑着,勉强说完一生最后的愿望,内衷感慨无比庆幸能有今日,想到子因随船离开留求岛,自己曾沿沙滩、目送风帆没于夕阳,心中万分悲伤、感恋成诗。
言及彼时痛病不支、万念成灰,天孙玲珑遂将那首七言律诗、重赋旧情半唱半念了一遍,吟罢,玲珑姑娘已是笑容惨淡凄绝。
子因虽驻足望月,然神思左右不敢疏漏,仔细凝听其每一句真情,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忍不住回首天孙玲珑,月光下忽见其冰雪一般的容颜、和秋水一般的眼眸分外明亮。
在生命即将终结之际,这灿烂的美丽,宛如梦幻一般不可触摸,这笑容足以让木子因的心、碎裂成数以千瓣。
木子因想到这里郁郁满腹、酸涩流口,这难道就是天妹所写、所恋的‘飘花流梦依稀泪,溶我一生来去香’的结局么?
子因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一切,摇头艰难说道:
“不!天妹,可我……不知足!我不相信你只有四日之限,难道这世间除了二老,就没人能医你一命?”
“你这么在乎我,看来我不告诉你,你一定会恨我一辈子!早知这般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哎……”
天孙玲珑说着一声太息,想起在留求王宫赠画木子因时,木子因神情哀伤自己强忍拒绝,觉着多少总是有愧于他。他助自己复国又救急众生,挽狂澜于即倒,而今彼此吐露心曲,却已是爱恋有限。
玲珑忽然感到,其实自己欠他许多。
“天妹!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木子因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蓦然间,子因感受到玲珑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一阵悸动,蛰伏在骨髓里的儿时、不服输的精神随之苏醒,果断地对天孙玲珑说:
“不!我决定了,你马上跟我下山,我要找微生大哥商量,天妹,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用找微生公子,木头哥哥,你能将文天教的魔幻三十二弦、演成另一个传世绝唱,修为出手不凡、琴艺古今鲜有,教你弹奏的那位师长,必定能医好我这过时之疾……”
木子因闻言恍然大悟:
“对了!我怎么忘了,天妹,从现在起你听我的!看看这根朽木,到底可不可雕……”
天孙玲珑原意是说你内功极高,连琴瑟玄器都能演奏,那你的师父一定是武林奇人,武功更是高不可攀,医好我这病体,当然是信手拈来。
但她知道,木子因的仙师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只是说笑而已,其意则是让木头哥哥、尽快带自己离开此地,赶去姑射山的梨花谷,以了结心愿。
而木子因其实误会了,想起师父在教授之前确实说过,诸如不能告诉外人之类的警示之言,且子因幼时一直感觉师父深不可测,只当天妹所说的师父,就是指姑射山神华宫的伊无尘。
因为木子因所学的琴棋书画,几乎全是来自这位恩师所授,所以他自然不能告诉天妹,自己准备去哪里,只能含糊其辞对她说事。
“只有四日时光,我如何不听,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是现在动身、我也愿意……”
“当然是现在,姑射山那么远,你的病已不能再拖了,事不宜迟!来,让我背你赶紧下山。”
木子因一脸惶恐焦急,语气近乎命令。
玲珑见子因把自己的戏谑全都当真,委实是既难过又好笑,珠泪盈眶几欲坠落,却又竭力忍住,故作严肃问道:
“你让我骑着木头下山么?就不怕你的属下看见笑话么……”
“天妹!我知道骑着木头不舒服,但救命是大事,你就将就一些,至于属下看见那倒无妨,教中何时有人笑话与我?我正愁这天师的行头没人接呢。说实话要不是在文华苑见到你,就算大哥劝我,我也不会担这天师之职,我和大哥结义,可不是冲着什么文天教的天师高位,说到底,这天师还是拜你所赐啊!”
木子因一边说,一边连路飞奔而下,他练过乘云气功,虽然当初只是为弹琴所练,但背负一人同样丝毫不觉疲累,何况又是下山。
骤听木子因这般话语,天孙玲珑不免惊讶,硬没想到这个木头哥哥,用情如此离奇却又如此真实,欣悦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大滴眼泪不自觉滑落在、木子因颈背的肌肤上。
玲珑心中蓦然一酸,悲喜激荡已无力支撑,头一侧倚靠在子因的颈肩上,半梦半醒之间,只觉耳边风声呼呼。
天孙玲珑此刻心里就期盼,这夜晚的山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