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又开始上班了。厂里工人都回来了。大家见面嘻嘻哈哈打个招呼,拜个年,各回各班组上班,厂里生产任务不忙,只有个外贸订单在不紧不慢的做着。
大家不忙,就互相聚在一起闲聊,很多女工带了瓜子回来,大家你一把我一把抓着吃。过年的余波好像还在延续。
晓光回来坐了会,定定神,把《染整工艺学》又翻开,理论看不懂,只挑实际操作部分看。这一看,就是一上午。很多染色工艺配方都拿个小本记下来了。下午有两缸毛线要染,师父也没动手,任由晓光自己操作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去外地读大学的同学也都走了。厂里订单始终不见多,工人们一天最多干半天。
这天师父拿了几个样品过来,放在晓光面前说:“这几个样儿,样板间选好了,你把它染出来。”
晓光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前阵子试验的扎染,连忙高高兴兴去干活。
这一段时间,晓光总觉得小城悄悄地有了些改变,电影院不放电影了,租给个人放武打片,百货商店的柜台也一个个包给了个体户,理发店改名叫发廊了。邓丽君的歌声大街小巷都放着,原来报纸上批判的‘’靡靡之音‘’变本加厉的‘’靡靡‘’了。
晓光雷打不动三天写封信给女孩,有时情绪来了,一天一封。也不知哪来那么多话,经常写的意犹未尽的。
女孩开学后,又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但读了一个学期的男生,熟悉校园环境后,多余的精力开始释放。周六经常弄个舞会,邀请女生去娱乐娱乐。女孩不会跳舞,但架不住男生呕心沥血,任劳任怨的帮教,也慢慢会跳了,加上模样也还周正,身材虽不是前凸后翘,但特征还是有的。
所以,也搞的不少男生心里有点小想法,有些外系的男生私下打听女孩是哪个专业的。
进入三月下旬,厂里几个领导突然忙了起来,连着几天去市里开会。回来又关上门,几个领导又研究了两天,接着又把班组长集中开了个会。师傅也参加了,回来后脸色有点沉重。晓光看了一下师父的脸色,没敢问。
第二天早上上班后,突然通知全厂开大会,大家纷纷集中到小礼堂。几个厂领导早在台上坐好,面色凝重。
工人们吵吵嚷嚷找座位坐好,李大巴掌先清了下嗓子,大声宣布:‘’开会啦!先请田书记传达一下局里的指示精神。‘’
田书记站起身,戴上老花镜,拿出几页纸开始讲起来:‘’同志们!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国家提出的改革政策是‘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今年中央提出改革开放要进一步,政策调整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个商品嘛,就是谁的质量好,谁的成本低,谁就能挣钱。以前的只能叫产品,统一进价,统一卖价,工资都一样,那不是商品……。‘’
看着白白净净的小老头一板一眼的讲述,晓光心说,没看出来,这个天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的老头,水平这么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大巴掌也讲了一番,他可不像书记文绉绉的,大嗓门一开,真接了当:‘’废话我不多说了,从今往后,咱们要自己找饭吃了,厂里也不养懒人,闲人。现在厂里单不多,人员有点多,准备分流一部分到供销科,加强销售。另外,马路对面就是公园,准备在咱厂靠街这面墙,开个门面房,整个饭店。具体人员安排大家回去核计核计,有愿意去的,到厂办报名。‘’
开完会,晓光有点懵,这算怎么回事啊?国家不管我们了?我转正的事儿还有希望没有啊?
厂里炸锅了,大家反应过来后,都有点傻了,有些女工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晓光默默地跟师傅走回车间,办公桌旁坐下,半天没话说。实在忍不住了,晓光问师父:‘’师父,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师父低头说:‘’还没听明白吗?国家不管咱了,以后靠咱们自己了。‘’
晓光有点糊涂了,从小受的教育都是爱党爱国爱人民,有困难党和政府都会帮助你。从小看着父母上班,星期天休息,过年放假,按时领工资,一切按部就班。他一直以为那就是生活,他以后也会步入这个循环。可现在似乎一切都要发生变化,他又想不通了。跟以前一样,想不通的干脆不想。于是他问师父:‘’师父,你打算咋办啊?‘’
师父回道:‘’昨天班组长开会我就知道了,昨晚回去想了一晚上,染色这事,你有点小聪明,师父调不好的颜色,你稍一看就能鼓捣出来。所以啊……,‘’
师父顿了一下,有点坚决地说:‘’师父决定你出师了,以后厂里染色的事交给你。我去门口开个门市部,专卖咱厂的东西。‘’
晓光愣住了,才半年多,自己没觉得会什么东西,赶紧说,‘’师父,你卖东西去,你技术不白瞎了吗?‘’
师父笑笑说:‘’晓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染色我就这水平了,再说,我也没啥兴趣,反倒对卖东西,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