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殷臣已早有谋反之心,李志不由感动得流下两行浊泪。
他就知道,长公主不再继续在宫里做皇帝的掌上明珠,反而自请定居封地,暗中蓄养私兵……说明她绝非池中之物,他没有看错人!
李志一把扣上乌纱帽,亲自领着殷臣一行人来到县衙地下的大牢。
这所谓“关押死囚”的地牢,也挺有意思。囚犯们的穿着都格外干净整洁,日常用品很是齐全,伙食从不缺斤少两,几乎没有老鼠蚊蚁……
被关在地牢的生活,恐怕比村中的许多贫困户还要滋润呢。
李志边走边低头解释,这片特殊区域里的死囚,实际上尽是无辜之人。
原来永嘉帝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疑心病近乎偏执。
海县治下的几个城镇都遭过他毒手。
好几家富豪商贾,以及京城世家支脉的家族,都在莫须有的抄家中崩塌陷落。
扣下来的帽子太大,只要没有证明清白的确凿铁证,那谋逆罪名便无论如何都洗不清。
且无论是否清白,被官兵搜走的财物,也绝不会归还回去,永嘉帝一伸手就要全部捞走。
李志这个芝麻官人微言轻,既不敢拒绝皇帝,但也不想滥杀无辜。
于是他只砍了几个贿赂官府、欺压贫民和强抢民女的大恶人,其余无辜者都被他暗中留下。
就像宁家的老爷夫人,确实无辜,所以也被暂时关押于此。
想起宁燃惨死的姨娘,宋葬不由上了几分心,透过铁牢缝隙,他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起来。
宁老爷圆头圆脸,像最典型的大肚商贾,眼里的市侩精明难以遮掩。
而他的夫人,其实与老爷挺有夫妻相,但好看许多,饱满鹅蛋脸也显得滋润又富态。看着不像心地阴毒之辈,很是雍容大气。
见到宁焰也跟着来到地牢,本来平静的宁夫人倏然间满眼担忧,赶紧跪下来就要向县太爷求饶:“冤枉啊大人,我儿子什么都不知……”
李志摆摆手打断她,严肃道:“本官已知晓事件全貌,宁府窝藏叛贼一事,系宵小恶意污蔑。你们可以走了,账本暂时扣押,至于查抄的财物,本官会派人逐一送回宁府。”
宁夫人还在怔愣,宁老爷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大喊声贯彻牢房:“草民叩谢青天大老爷!”
这幅能屈能伸的卑微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他是城里鼻孔朝天的巨富财主。
除了有些受惊之外,两人的身体都无任何大碍。
宁焰将爹娘带走,找了家医馆细致检查,随后又策马将二老亲自送回宁府,盯着他们好生休养。
他事事周到、孝心昭然,心力憔悴的宁老爷格外感动,当场就拍板决定,再多给宁焰一部分主事之权。
而与此同时,宋葬正在喝御赐的清前龙井。
桌案前有两盘精致的桂花糕与豌豆黄,是县衙厨娘加急赶制的。
切成小块,摆出
花样,口感细腻又绵密,恰好弥补了绿茶的寡气。
他这身份什么都做不了,就负责闲适地喝茶吃点心,主打一个漂亮摆件的功能,让人看着舒心。
至少殷臣会为此感到舒心。
他坐在一旁与李志谈着正事,捏着宋葬的手指把玩,时不时还主动投喂两口。
李志也不敢参合公主的私人癖好,正色道:“殿下,我们鲛人族在宫中也有内应。一名混血的鲛人女子,被皇帝强掳为宫妃,如今她已升至嫔位,地位颇为稳定。”
她被永嘉帝封为丽嫔,称号平平无奇,隐瞒着自己半鲛人的身份,在后宫没有多少存在感。身为一宫之主,只要不轻易诞下皇子、犯下大错,便能平安在宫里稳妥生存。
正是这位不起眼的丽嫔,每隔三月便会偷偷向外传递消息,提供了许多有关永嘉帝的暴虐证据。
例如那些莫名其妙落水风寒的皇子,在围猎场失足坠马、被猛兽意外咬死的皇子,领兵出征死于沙场的皇子……
他们的蹊跷死因,全都已被丽嫔一个个查清,能证实是永嘉帝刻意为之,还有数名太医从旁辅助。
安葬皇子们的棺材都是空壳子,真正的尸体却被拖入冷宫,暗中关押,甚至还有御前侍卫轮流值守,迄今尚不知具体作用。
丽嫔差丫鬟去打听过,据靠近冷宫的洒扫太监表示,那地方与鬼屋相差无几。
日日夜夜,总有浓郁至极的血腥味从冷宫散出,有时还泛着烹煮血水的沸腾香气。
临朝国师与其座下弟子,偶尔会特意在冷宫开炉炼丹。
炼丹材料,通常来自冷宫仆从的皮肉、手足与心头血,或是被废妃嫔的生育器官……在极罕见情况,这群道士还能顺利用上紫河车呢。
国师做出的恶行从来不屑于遮掩。按他的话说,炼制仙丹是为了造福百姓,治病济民,助天子长生不死。
手段再残忍,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牺牲。
可想而知,冷宫砖墙之上,究竟承载着多少凄惨冤魂。
建筑周围鬼气深重,阴森森的不见日光,极其容易使人体弱生病、受惊梦魇。
许多被发配来冷宫的轮班杂役,都是因此渐渐虚弱、暴毙而亡,亦或者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