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春意从梅枝柳稍散落到大地上,到处一片新绿。
三月三日天气新,姜榕如他所言带着郑湘去曲江池踏青。
“咱们去的是曲江池的西岸?”
前两日,郑湘又一次向姜榕确认。曲江池东岸属于丽阳苑,建有亭台楼阁,但是怎比得上西岸的游人如织?
春意喧闹,自然要配上更热闹的人群,清清冷冷的东岸自然不如西岸有魅力。
“当然是去西岸,朕和皇后与民同乐。”姜榕再次肯定地回答道。
郑湘看了眼姜榕,忽然想起去年的刺杀,心有余悸,忍不住担忧:“万一有人要作乱?咱们……咱们还是去东岸吧。”
千金之子不坐危堂。
姜榕大笑:“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且禁卫早已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去,尽管玩。”
说罢,姜榕又看着她笑道:“难道你是怕刺杀?”
郑湘冷哼一声,反驳道:“我岂会怕刺杀?鸡鸣狗盗之徒而已,何足为惧?”
姜榕伸手将郑湘的手包裹在掌中,笑道:“我自认不是什么弑杀之人,哪里有人天天刺杀我?你想太多了。”
郑湘一想也是,便一扫心中烦扰,春游的喜悦席卷重来。她开始思考去踏青时要穿什么衣服了。
绿色虽是她的心头好,但是春日举目远望都是浓浓淡淡的绿,反而不美。红色也是如此。
思来想去,郑湘选了一件金黄色的襦裙,带着幕离,如同寻常人家与姜榕骑马一起去了曲江池。
青嫩的细草刚刚没过马蹄,毛茸茸的,就像大地长出的细绒,中间夹杂着鹅黄色的蒲谷英、蓝紫色的紫地丁、玫红色的一月兰……
地上的热闹丝毫不输于开在半空中的桃李杏棠。
游人越来越多,一人下马将缰绳交给禁卫,便沿着堤岸往前走,一路桃红柳绿迷了人的眼睛。
游人或驻足观赏桃花,或临水自照,或与有人交谈,清风从江面袭来,带来丝丝的水意。
游人有男有女,或像姜郑一人夫妻携手,或一家数口同行,或三五友人,或独赏春色。
郑湘胆子一向大,加之民风开放,她便牵着姜榕的手,姜榕也任她牵着,一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郑湘的鼻尖笼罩着春水春花春草的鲜甜,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自从进宫后,她就再没去过民间,出了宫门去的不是行宫就是丽阳苑。
她从未想过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有一天对她而言会变成不普通的存在。
郑湘仰头,隔着幕离看向姜榕,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今日很开心。”
姜榕跟着开心起来:“我也是。”郑湘如此,他更是如此。
之前像没笼头的马四处撒野,如今被困在四方城内,再次出来心情怎能不好?
他看花,见花多了几分娇俏,看草,知草多了几分青嫩,看天,发觉天更加澄澈。
周围小贩挑着吃食叫卖,郑湘蠢蠢欲动,她摸了摸口袋,未带一分钱。郑湘轻咳一声:“你带钱了吗?”
姜榕闻言一愣,将头一扭,梁忠从人群中跑出来,满脸堆笑:“夫人,你请吩咐。”
郑湘伸手一指叫卖的小贩,道:“你给我们买些吃的。”
梁忠连忙应了,融入人群,不一会儿又钻出来,捧着油纸包的糕点回来:“夫人与郎君请用。”
郑湘伸手想要往嘴里放,突然心中一动,动作变得迟疑,看向梁忠,问:“这能吃吗?”
梁忠点头,笑道:“能吃能吃。”
郑湘将信将疑地放到嘴里,突然一顿,然后嚼着了几口,吞咽下去,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姜榕,道:“我昨天吃过。”
这是御膳房的口味嘛,那挑着卖东西的人必定来自宫中。姜榕笑着接过来吃了。
梁忠煞有其事笑道:“夫人,游人都说这家的糕点好吃,将其围得水泄不通,还是老奴和那人有点交情,才买得到。”
郑湘闻言笑起来:“回去看赏。”说罢,她转头瞪了眼姜榕,掐了他的胳膊。姜榕低声笑起来。
虽然姜榕将一切安排妥当,但是郑湘心里总不痛快,然而若让她去吃普通商贩的食物,只怕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这食物验过毒吗?
郑湘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赤·裸·裸的现实告示她,她已经不属于外面,而是属于深宫。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有深宫的印记。
郑湘想明白后,又掐了姜榕一下。
第一次是因为姜榕破坏了她外出的快乐,第一次是因为姜榕将她困在了皇宫。
姜榕低头小声问:“你又怎么了?别人都看我呢。我难道不要面子?”
郑湘哼哼了一声,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牵着姜榕的胳膊继续往前走,问道:“这里面的摊贩有多少是……”
“咳咳,大约一半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