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凤仪一路上不断回味与女儿相见的幸福时光,但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直到回到家中看到恭敬地侯在门外的青年才想起来。
她忘了告诉女儿,她找回了女儿同父异母的哥哥郑洵。
然而,郑湘一直以为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是他的掌上明珠。当她知道还有个兄长后,一定该闹了。
郑湘的父亲郑成煜本是南齐将领,家族卷入朝堂争斗,成年男子被杀,女眷连同十四岁以下的男子籍没为奴。
噩耗从金陵传到京口,郑成煜划舟渡江,投降长江北岸的大梁。
郑成煜颇有本事,他守京口时,梁帝对他咬牙切齿,但当他来降,又喜笑颜开。梁帝给郑成煜赐婚世家陆氏女,并派他前往怀冥抵御北虏。
郑洵便是郑成煜在南齐生的孩子,郑成煜出逃投降,郑洵被囚禁起来,直到郑成煜死后才被放出,穷困无依,靠着亲族的接济才得以生存。
郑成煜在世时曾托人打探郑洵的消息,但结果无可奈何。他死后,陆凤仪携女返回娘家,且女儿与侄子定亲,打探一事就搁置下来。
后来时事变化,郑湘当了左皇后,自保都难,陆凤仪当然不会给女儿找猪队友拖后腿。
直到姜榕入主皇宫,女儿成为周帝后妃,陆凤仪想起了郑洵这位继子,悄悄派人把他一家接回来,打量成色。
“母亲,你回来了。”
郑洵约莫三十出头,父亲遗传给他的俊朗相貌在囚禁和穷困中消磨了五六分,整个人透着一股局促和不安。
陆凤仪温和地笑道:“外面天热,你在屋里等也是一样的,何必出来受晒?”
郑洵道:“儿子想着母亲探望妹……娘娘,我一直无缘与娘娘相见,心中着急,盼着早一点得到娘娘的消息。”
陆凤仪下了马车,郑洵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你妹妹一切都好,深蒙皇恩,只是最近苦夏。”陆凤仪进了二门,就看到继子媳妇带着儿女候着。
“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郑洵不住地说道。
众人拜过,陆凤仪挨个摸过孙子孙女的头,由继子媳妇何琴搀扶进屋。
“一家子不必见外,我知道你们的孝心。”陆凤仪态度温和。
何琴笑道:“母亲体谅,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能不孝顺。”
新组成的家人热情和客气有余,但是亲密不足。成年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郑洵一家在南齐已经沦为世家旁支,仕途无望,若没有意外,只怕他们一直会穷苦潦倒下去。
意外发生了,他同父的妹妹成为周朝新帝的淑妃,到了周国,凭借宠妃之兄的身份即便不能飞黄腾达,也能过上衣食丰足的生活。
而陆凤仪需要一个绝不可能背叛的男子为女儿在朝野张目,陆氏不可靠,更何况侄子与女儿有过婚约。
郑洵就入了陆凤仪的眼睛,两人是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凤仪说一句,夫妇念一声佛,真心为妹妹的处境而高兴和祈祷。
陆凤仪说罢,叹了一声,对郑洵道:“你父在世时派人寻你而不得,一直记在心中,现在阖家团聚按理是要到他墓前祭告,只是怀冥离京师路远,祭告不能。”
郑洵红了眼睛,道:“是儿子让父亲和母亲担忧了。”
陆凤仪道:“虽然不能去你父亲墓前拜祭,但在家中也是一样的。还有,你父亲同僚旧部都知道这事,你现在回来了,要与他们说一声。”
“母亲说的是。”郑洵道:“儿子一切听母亲安排。”
陆凤仪颔首道:“你如今的字也有了风骨,我给你一份名单,你亲自写了帖子送给他们。”郑洵忙高兴地应了。
陆凤仪吩咐完郑洵,又拍着何琴的手,道:“我年纪大了,这设宴的事情你来搭把手。”
“母亲尽管使唤儿媳。”何琴爽快道。
陆凤仪笑了,又看向三个孙辈,道:“咱们是武将,人不能忘本,大郎好生跟着府中的老人学本领,将来学爷爷也做个将军。”
郑家大郎年仅八岁,对家中发生的事情还没闹明白。
以前家中饱一顿饿一顿,过年才见半片肉,突然他一家被新奶奶接走了,新奶奶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嗯,我一定好好练武。”大郎郑重道。
陆凤仪招手让大郎过来,摸摸他的肩膀,对何琴笑道:“长了些肉,打熬筋骨最是辛苦,让大夫和厨上都盯着,没的练坏了身子,还有兵书不能不读。”
何琴露出真心的笑容:“还是母亲对大郎好。”
陆凤仪又将六岁的大娘和四岁的二郎抱在怀里揉捏,道:“女孩要读书认字知礼,二郎也要启蒙。你们夫妇以后不许闹他们三个,他们年龄小,要以学业为重。”
郑洵和何琴忙不迭地道歉告罪,陆凤仪挥手让他们一家子都回去做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