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话,一个动作,将屋里的人,包括瓷瓶的主人都给镇住了。
是啊,人家也是上班的,这里真就是废品回收站,门口还竖着牌子呢。
要说按这个价格收,谁能说出什么来!
再一个,他们既然来了,本身就有心理准备,只是看着手里的宝贝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罢了。
看看门口堆着的碎瓷片吧,最近真是没少收这些个玩意儿呢。
人家也说了这是好东西,肯定了他手里宝贝的价值,也劝他去别处卖,仁至义尽了,怎么发火。
可他能上哪儿卖去,这个时候街上的小贩早都不收了,小贩都不知道他们手里的玩意儿怎么办呢。
就他们知道捡便宜?
嘿,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变成灾难了。
小贩的渠道走不了,公家回收的那种带着根子,谁敢卖?
回头定你个那啥成分谁能受得了。
“罢、罢、罢!我卖!”
柜台外面这位咬着牙闭着眼,摆了摆手不去看柜台上的瓶子,捂着心口说了这句话。
叶二爷将瓷瓶又收了回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等候的于丽,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
于丽接手了瓷瓶给二爷点了点头便往后院去了。
这边叶二爷从钱匣子里翻找着毛票和硬币,屋里人也都看着这边议论着,突然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脆响。
“啪啦!”
这一声直接敲在了屋里人的心上,也敲在了卖主的腰子上,眼瞅着他疼的不行了。
只看进门时那牌子下面的碎瓷堆就知道那元青花的瓶子出现什么事了。
卖主咧着嘴瞪着眼,好悬心脏病过去。
看看柜台上叶二爷给找的一毛三分钱以及一张收货单据,他眼泪差点下来。
那可是元青花啊,搁早了能换四九城一处大宅还能落四个丫鬟。
而如今只有一毛三分钱,那五厘钱都没个找。
“同志,剩下那五厘您需要点儿什么?”
叶二爷示意了身后的货柜道:“烟火、香烟以及糖球啥的”。
卖主心都凉了,哪里还有心情选东西,直勾勾的看着叶二爷,好像在看杀子的仇人。
小燕看着对方不说话,挑了挑眉毛道:“同志,咱们这儿有早上刚做的卤货,您来点儿不?”
卖主听见小燕这话都要死了,我都啥样了,元青花换了一毛三,现在这一毛三你都不打算让我拿走啊!
叶二爷也是有些咧嘴地看了看小燕,这孩子咋这么会撒盐呢。
“好!”
“好!好!好!”
这卖主一抹脸,将柜台上的钱往小燕的面前一推,豪气干云地说道:“都换成卤货,我要下酒!”
说完这句话,这位又冲着身后相熟的人拱了拱手道:“今儿算是我破而后立的日子,从此与这旧社会算是划清了界限,应该好好喝一壶!”
“好!”
屋里人和屋外看热闹的都给这位叫了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在给这位鼓劲儿还是在给他们自己鼓劲。
小燕接了钱,手脚麻利地给切了卤货,用油纸包了,麻绳捆了,双手递给了那位。
卖主接过来,咧着嘴,使劲儿笑着,眼泪在眼眶里含着大步出了门,好像手里拎着的不是卤货和单据,而是免死金牌。
有了头一份,就有第二、第三份。
“您瞧了,西周的青瓷四系罍”
“嗯,跟上周的一个价,二斤不到,给您算一毛钱”
“嘶…我卖!”
“看看我这件,西汉的彩绘铺首博山盖陶壶”
“嗯,确实是稀罕的,挺沉实,嗯,四斤半,给您算两毛三吧”
“嘶…您…您…算了,给我换卤货,我也要喝酒!”
“来来让一下我这件个儿大!汉人形足双耳洗”
“嚯!青铜器二十六斤半,一块一毛钱”
“于丽!把这破玩意儿放远点太碍事”
看着自己的宝贝被送去了后院,这些人或是叹气,或是抹脸,俱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而随后换来的钱不是买了卤货就是换了火柴香烟等物品。
拎着这些东西出了门来,彼此相看一眼,都觉得可笑。
珍品跟赝品一个价,青花瓷没有青铜器值钱,啥都是论斤卖,卖的钱都不够吃一顿饭的。
想想这么多年宝贝着的东西,祖辈珍惜着的东西,到他们手里都成了个笑话。
而他们本身在围观众人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个笑话。
青铜器、陶瓷器、佛造像、玉器、金银器、钱币、书法、绘画、绣织、文玩…
二爷手脚麻利,眼神锐利,东西一上手基本上就能断定好坏。
不过好坏都无所谓